“噗、嘻嘻……”
闹了这么一遭,时间略有些紧凑,那绞面开脸的婆子也觉得年荼头脑不大正常,不敢与她再起争执,自觉退到一旁。
不开脸就不开脸吧!若被夫君嫌弃了,别哭就是了!左右是她自己选的!
躲过了一场没必要的疼痛仪式,年荼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头顶沉重的发冠。比起科尔曼当初为她设计的那一顶凤冠,这一顶虽也华贵漂亮,却多了几分笨拙,沉甸甸的压在头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几乎叫她抬不起头。
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是镇国公府来人迎亲了。
四处都是喜庆的红,年荼被搀扶着踏上喜轿,不露声色地左右环顾,却没看到那期盼已久的熟悉身影。
“我们公子身体不便,不能亲自来迎夫人”,宗家的嬷嬷满脸堆笑,压低声音凑近年荼,“还请夫人多多担待,不要介怀。”
年荼微微蹙起眉头。
是了,灰狼的腿上有伤,没办法骑马。
“他的伤势很严重吗?”,若是不小心感染了,在这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说不定还面临着生命危险,实在严重的话,就只能截肢试试,先保住命最重要。
“呃、这……我也不好说”,嬷嬷没料到她竟会关心这个问题,表情有些尴尬。
“公子近来很少见人,整天待在房里……”
哪怕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他也没有出面的意思,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的确对这场婚姻毫无期待。
这门婚事是镇国公一手为儿子操办的。
这么多年来,宗小将军一心扑在战场上,不愿成婚,躲了又躲,推了又推,直到此次伤了腿,失去了和父亲对抗的心气,才任由这门婚事结成。
嬷嬷想象着今夜这一对新人单独相处的尴尬场面,心里直发慌,“我们公子原本是个和气人,突逢巨变,性情难免受些影响。夫人您温柔体贴,凡事请多忍让他几分。”
夫妻之间,哪个不是忍让过来的?做妻子的,容貌倒在其次,首先便是要贤良恭顺,即便夫君有什么不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夫人出身不高,侍奉公子必定更柔婉顺从些。
嬷嬷心里如此想着,嘴上也忍不住多说几句,指点着年荼如何讨夫君欢心。
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年荼听得直打瞌睡,仿佛在听天书。这些都是她好久没听过的东西了,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荒谬。
“这些是你们公子叫你来讲与我听的?”,她眯起眼眸,揉了揉昏昏涨涨的额头。
“?”,嬷嬷被问得一愣。
那当然不是……
但是为了避免让夫人觉得公子对她毫不关心,她善意地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正是。”
呵……
年荼唇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很好。长本事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灰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她卑微侍奉,再贤惠大度地给他纳几个美妾,开枝散叶。
嬷嬷望着年荼恬淡的笑脸,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年荼没再开口说话,她也就很快又将那点古怪感抛之脑后,满意地笑了笑。
这件事,她办得当真是十分妥帖,肯定让公子在夫人心里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抛开新郎没有亲自前来迎亲不谈,宗家的礼数做得很足,处处都周到得体,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沿途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百姓远远望着那长长的队伍、丰厚的仪仗与礼品,都忍不住咋舌,议论纷纷。
“听说那年家挑了个最不受宠、最不起眼的女儿来与宗家成亲,如此不给脸面,国公爷竟也能忍!”
“?悖」???蚶纯砗瘢?肜瞎??且宦鱿喑校?话?肴思平鲜欠恰!
“婚事能成就是好的,以宗小将军如今的情况……只要新妇贤惠温顺就好……”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幽幽叹息。
是啊,宗小将军已然残疾,说句难听的话,算是废人一个。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无法再上战场杀敌立功,前途尽毁,纵使能袭爵做个闲散爵爷,可手上没有实权兵马,怎么也不如从前风光。
更何况,自打他落下了腿疾,性情也变得不好相处,多有暴虐的传闻。哪家的豪门贵女愿意嫁与这样的夫君,与他共度一生?
也难怪年郎中舍不得两个心爱的女儿,选了个最不受宠的嫁出去。
众人再看向那顶华贵的喜轿,眼眸中便流露出同情。
这新娘子,也是个可怜人……嫁过去,轻则被冷落着守活寡,重则性命堪忧!
大婚之日,人生如此重要的日子,新郎从头至尾不曾露面,没有迎亲,也没有拜堂,许多重要的礼节都被省略,年荼被嬷嬷搀扶着,下了轿子就直接踏入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