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晨光照在阿瑞洛斯苍白不安的脸上,修长指尖慢慢抚过每一寸轮廓。
与过去的自己分坐两侧,唐修齐对峙着自己的沉默,无比清晰地回忆起那时他的想法。
他想,怎么会呢?我对你的占有,远比我想象中的可怕。
“虫神”并没有侵占他的神智,只是放大了他心中的负面念头,换句话说,他从头到尾都是独立而清醒的,所有举动,都源自内心最深的想法。
他不愿阿瑞洛斯接触太多“虫神”的信息,因为“虫神”就是通过这种“认知”的方式来侵蚀虫族的神智,可他从没有想过,最先伤害阿瑞洛斯的,竟然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那些阴暗的、扭曲的、恐怖的念头。
没什么意味地扯起嘴角,笑不笑,哭不哭。
真可怕,我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记忆里,唐焰死前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唐修齐从未觉得血脉竟是一件如此神奇的东西,明明他和自己的母亲互相折磨了十几年,以至于唐焰死后他几乎是憎恨地想要抹消女人给他带来的所有影响,一遍遍告诉自己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偏偏此刻,母亲身上死去的东西又在她唯一的孩子身体里复活。
——偏执、决然、疯狂。
浓烈到窒息的爱意。
近百年没有念起的称呼,连读音都陌生了,唐修齐想着,妈妈,这就是你对我的诅咒么?我们这样的人,注定要用如炬火般的爱意灼伤自己也灼伤身边所爱的人么?
你在怪我,至死都不肯爱你么?
……
“咳咳……”
浑身上下都是火燎般的疼痛,阿瑞洛斯迷蒙睁开眼睛,下意识就去找熟悉的气息,直到被熟悉的怀抱拥住,不安的心情才有所安定。
对上恢复往日温柔的黑眸,银发雌虫鼻头蓦然一酸,无措抓紧了唐修齐的手臂:“先生,您没事了吗?!”
明明自己才是伤得最严重的,醒来后第一件事却还是担心唐修齐有没有事。
唐修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抱紧了阿瑞洛斯。
“先生……您到底怎么了?”
他听到了阿瑞洛斯声音里的颤抖,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小将军,此刻竟慌乱得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幼兽。
是他们的“伴生联系”给了预感吗?还是敏锐地从沉默里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没事的先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您一起解决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阿瑞洛斯仰头几乎是执拗地强调着,“您是在担心我身上这些伤吗?哈哈哈,这没什么的!我睡一觉就全好了,一点都不疼的!再来多少次也是没问题的!只要是您!只要还和您在一起!”
极力想要扬起笑容来证明自己的话语,可那双红眸里却全是惊惧和恳求,下意识摇着头,希望他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这就是他的阿尔啊,爱也好,痛也罢,只要是他给出的,全都捧着真心接受,即便代价是遍体鳞伤,也不会有半点后悔。
作为透明的幽灵,唐修齐漂浮在上空,隔着十万年的岁月见证了自己彼时脸上的神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