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待到这么晚的,”巡逻的人也笑笑,褶子聚集在眼尾,唇角边露出一颗金牙,“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孝顺的一个。”
孝顺吗?
黎江白内心其实不太认同,他没怎么感受过母爱,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母亲,更不知道如何对待母亲才叫孝顺,如果在这里待到深夜就叫孝顺的话,那他也算是孝顺吧。
树影遮住了黎江白的双眼,他并没有顺着巡逻人的话说,而是转了个话题。
“您有白头发了。”
黎江白在前面走着,巡逻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两个人之间就差了一步远,白光显露出脚下所有的坑坑洼洼。
猛地听见这句话,巡逻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憨笑,他挠了挠头,说:“该有啦,我儿子都大学毕业了,姑娘今年也高三了。”
认识了也算挺多年了,黎江白这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位大叔有一儿一女,听着大叔的语气,他应该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
说不羡慕是假的,只不过黎江白已经适应了这种羡慕,里面掺杂了高兴与遗憾,每每听到别人家的幸福事儿,这种感觉都会涌上来,仿佛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挺好的。”黎江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简短的应和,以防大叔听出他复杂的情绪。
好在大叔是个神经粗的:“那可不,”大叔又是一声憨笑,“儿子姑娘都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让我跟他们妈操过心,现在我儿子有了个好工作,姑娘的成绩也能上个好大学,我跟他们妈算是熬出头了,以后就是享福的日子了…”
墓园里人少,巡逻大叔像是很久没跟人好好说过话了一样,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跟黎江白说了一路,一直将人送到了车上。
“赶紧回吧孩子,”大叔看着黎江白上了车,弯下腰摆了摆手,“以后可别让你爸等你到这么晚了。”
大叔是无意的,他只是好心提醒,但这声“爸”却一下子说愣了两个人,陈行止打火的手倏然停了下来,黎江白的安全带也静止在半空。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黎江白看见了陈行止眸中深藏的期待。
“我走了,”黎江白系好安全带,也摆了摆手,“大叔再见。”
“诶!”大叔又笑了笑,金牙在月光里闪亮亮的,“再见再见,你妈妈的墓我替你看着啊,保证干干净净的!”
发动机的声音遮住了大叔最后几个字,朦胧的情谊就这样随着扬起的土飘荡在空中。
黎江白轻声说了声谢谢,大叔估计只能看见他的嘴型。
夜还不算太深,路上的车已经少了很多,一个接一个的路灯逐渐取代了天上的星星,只有那轮月亮,伴着他二人行于高楼间。
他们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陈行止开着车,看似十分专注,而黎江白也偏着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郊区开往城市,繁华淹没宁静,路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红灯将车辆缓缓叫停,路口边走过了两个穿着短裙的姑娘。
“第二十三,二十四个姑娘。”
黎江白突然出声,陈行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疑惑的看了黎江白一眼,接着绿灯突然亮了起来,后车按了下喇叭,陈行止急忙忙的踩下油门。
“第二十五个姑娘。”黎江白又说道。
“啥?”这次陈行止听清了,他瞪大了眼睛,虽说是还在看路,但脑袋已经扭到了极限,“你一路上不说话就是搁这儿看姑娘呢?”
他腾出手开始,照着黎江白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咋刚高考完就开始耍流氓呢?”
“谁耍流氓,”黎江白下意识躲了一下,“这个‘姑娘’上至白头发老太太,下至刚会跑的小孩儿,你想啥呢?”
闻言陈行止憋了一下,他缓了缓说:“合着您这姑娘范围挺广啊。”
“那不然呢?还要分年龄段吗?多麻烦啊,”说着黎江白转过身来,他没再看窗外,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陈行止,“你也没说话,你想啥呢?”
黎江白明知故问,他自然知道陈行止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陈行止肯定不会说真话,即便他问的这样直白。
果不其然,陈行止皱了一下眉头,说:“没想什么,在想你开学要准备什么东西。”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黎江白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撇撇嘴,无声地笑了一下,接着调了调座椅靠背,稍稍坐直了些。
“你咋就不说实话呢,”黎江白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其实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就是吧…”
俩大男人开始聊感情,这细腻的话题令黎江白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说呢,我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张不开嘴,”黎江白说的有点磕巴,但不仔细听的话也听不出来,“就是我总觉得心里别扭的慌,小时候吧,就觉得父子俩咋能不一个姓呢,没有儿子不跟爸姓的吧,然后我又怕我叫你爸了之后你要带我改姓,我就觉得陈江白没有黎江白好听。”
黎江白的语速不快,足以叫陈行止把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陈行止从一开始的眉头不展到后面越听越觉得有趣,他抬手搓了搓鼻子,接着揉了揉黎江白的头。
红灯亮起,车再次停在了路口。
“我也觉得陈江白没有黎江白好听,”陈行止又用力的揉了一把,然后拍了拍黎江白的肩膀,“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咱们俩之间用不着在乎这一个称呼,我从养了你那一刻就已经把你当亲儿子了,咱俩早就是一家人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