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茉俞没几天了,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两次,她已经在鬼门关溜了两圈,最近的那一次一只脚都要迈上黄泉路了,可不知是黎江白哭的太惨还是她放心不下这人世间,竟又硬生生的把那只迈出去的脚给拽回来了。
但秦茉俞却没了以往的精气神,饭吃不进去,每日就靠着营养液吊着命,她极速的瘦了下去,满身的肉就像是化掉了一般,变成了一个裹着一层皮的骷髅。
医院的大门终年敞着,冷空气钻过胶皮帘子,门里门外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黎江白站在门口用力跺了跺脚,积在鞋底的雪落到地上,眨眼的功夫便化成了水。
门里还是暖和点的。
医院里人很多,冬天的医院更是人满为患,一旁的长椅几乎被坐满,裹着厚棉衣的女人正哄着怀里嚎啕的孩子,老人龟裂的手背上插着点滴,满面茫然,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前排椅子的靠背。
咳嗽声从四面八方来,黎江白眼珠子一转,粗略的将整个大厅看了一遍,下一瞬他忙掏出口罩,裹紧了羽绒服匆匆上楼去。
他没挤电梯,就怕碰上个流感发烧的把他给传染了。
消化内科的住院部在医院住院楼2号楼十二层,黎江白总是从门诊楼上到二楼,再穿过一个长长的连廊去往住院楼1号楼,接着爬上四楼,再穿过一个更长的连廊去往2号楼。
一是这样走人比较少,除了在楼道里打地铺的家属,几乎见不到往来的人,再者便是这条路上能看见那个供病人遛弯小花园,随着日升月落,医院的四季都盛在里面。
这是黎江白最喜欢的一条路,他可以在这条路上无限的放空自己,直到消毒水的味道逐渐变浓,直到那扇并不沉重的门出现在眼前。
“小白来了?”
黎江白每次来都会听见这样的问候,他寻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只见陈行止坐在办公室里,正后仰着身子笑着往他这边看。
“陈医生好。”黎江白微微探身,礼貌的问好。
陈行止点了点头,朝着黎江白招了招手:“来小白,你妈刚睡下,别打扰她,一会儿再过去。”
天阴,办公室里的灯全都开着,陈行止的脸被照亮,眼睛挂在白大褂第一颗扣子上,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变换反光。
黎江白回头看了看秦茉俞的病房,门关着,门上的玻璃暗暗的,里面没有光。
黎江白也想让秦茉俞好好睡一觉,便没推辞,应了一声便往办公室走去:“谢谢陈医生,”兴许是办公室要热一些,他脱了羽绒服,拽了一个塑料凳坐下,“我妈妈她怎么样?今天吃饭了吗?”
他坐在陈行止身边,目光落在电脑上,上面不知道是谁的病程,黎江白只瞧见了四个字,胃癌4期。
陈行止整了整白大褂重新坐正,他挪了挪椅子,给黎江白腾了点儿地方,接着他带上眼镜,指尖搁在键盘上噼啪飞着,那病程记录上飞快的多了两行字,扰乱的黎江白的目光。
“没怎么吃,”陈行止分心跟黎江白说道,“听护工说今早就喝了小半碗粥还都吐了,不过刚刚她睡前好像吃了点。”
吃了点就行,黎江白稍稍放心了点儿,但他还是叹了口气。
这声气叹的陈行止笑出了声,他说:“小小孩子这么大愁?”
黎江白扭头看向陈行止,镜片后面是眼角疲累的皱纹。
“我妈病了当然愁啊,”黎江白又底下了头,一手搅着另一手的袖口,“陈医生,我妈现在能吃啥?”
闻言陈行止指尖倏地停了一下,他推了推眼睛,也叹了口气:“你妈妈的情况我也不瞒你,瞒也没用,你都清楚,”他喝了口水,又叹了口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平时爱吃的,不舍得吃的,想吃还没吃着的,都可以吃。”
说话间灯突然闪了一下,陈行止的镜片暗了暗,他搁下水杯,摸了摸黎江白的脑袋,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笑,眸光温柔又慈祥。
陈行止说:“吃不进去尝尝味儿也行,你知道你妈妈喜欢吃什么吗?”
“茄子肉的包子,”黎江白点点头,后脑蹭过陈行止掌心,“我妈以前总包茄子肉的包子。”
陈行止了然,他挑了挑眉,缓缓地点点头。
“你要给我妈包包子吗?茄子肉的?”黎江白也挑了挑眉,他歪歪头,轻声问道,“我觉得你喜欢我妈,是不?”
【作者有话说】
更到这里觉得自己写的好拉…
谢谢垂阅。
◇ 第40章 风雪初停
病房里的气氛往往都是沉重的,不论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医护人员,还是睡在走廊或者病房里的家属,无一不是阴云沉沉,偶尔有病人出院,才会传来极少的欢声。
黎江白也顶着一片愁云,他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秦茉俞能好一点,完全痊愈他已经不敢奢望了,他只求好一点点。
一点点也是希望,也能让黎江白安心,就像这会儿秦茉俞终于能睡得安稳,他才能坐在这里和陈行止聊天。
这会儿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就像这风雪天里的灯,虽然不至于如太阳般明朗,但也让这屋子变得没那么沉闷,黎江白能稍稍送一送心口压着的巨石,缓一口气。
“你对我妈真好,”黎江白弯了弯眉眼,笑着说,“比我爸好。”
陈行止一直盯着电脑没有回头,敲着键盘的指尖慢了一些:“你妈妈也说过这话,”他在病程上签了个名,“但你妈妈对我可没那个意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