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光昏黄,窗外雨声淅沥。云渺轻轻拧干毛巾,望向床上的秦默。他面色潮红,额头滚烫,呼吸略显急促,闭着眼睛却不安分地翻动着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味,混合着雨夜特有的潮湿。那是老中医常用的退烧草药,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凉。 「怎么突然发烧了?」她将毛巾敷在他额头,指尖不经意碰触到他紧锁的眉。 这是逃离仓库后的第三个小时,秦默的情况却突然恶化。一开始只是轻微的虚弱,现在却烧得厉害。 衬衫半敞的秦默发出一声低吟,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云渺咬牙,小心拉开染血的纱布。伤口周围泛着不健康的红,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只是普通擦伤,分明是旧伤复发。 触碰到伤口边缘时,她能感受到那皮肤下不自然的热度,像是埋藏了太久的火种。伤口处的皮肤略微凹凸不平,显然曾经受过更严重的伤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低声自问,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密布的伤疤。 每一道都有自己的故事,深浅不一的疤痕交织成一张残酷的地图。有些明显是刀伤,有些则像是擦伤留下的痕迹,还有几处似乎是烧伤。 桌上放着一本磨损的黑色记事本,封面写着"诊疗记录"三个字,字迹工整却略显陈旧。云渺犹豫片刻,翻开了它。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伤情和处理方法,最近的一页写着今天的日期,简单记录了"左臂旧伤,发炎迹象,服用银翘散"。前面几页则详细记载了各种伤口的位置和愈合情况。 秦默在昏迷中微微摇头,嘴唇翕动:「撑住……别让她知……」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雨夜吞噬的残句。 忽然,他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旋律,几个音符隐约可辨——那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他唱给她的歌。云渺的手微微一颤,那个雨夜的生日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云渺怔住,手中的动作停顿。她?是在说我吗? 外面雨势渐大,敲打窗户的声音如同某种无法忽视的警示。云渺翻出医药箱,发现里面的药物和绷带整齐地排列着。 大部分是常见的消炎药和止痛药,但在最底层,有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小包药草和粉末,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种中药的配方比例。 她认出了几味常见的药材名称——金银花、连翘、板蓝根,这是祖传的退烧方子,她小时候生病,父亲就常用这个。还有另一个小包,标注着"跌打损伤",散发着浓郁的草药气息。 「三年前……巷——」秦默忽然语无伦次地呢喃,面色痛苦,「不能……评优会……会有危险……」 词语破碎,却足以让云渺心惊。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再次经历某种痛苦。旋律又断断续续地从他唇间溢出,只有几个音符,却足以唤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三年前?云渺的手停在半空。那时她刚接手一个棘手的案子,涉及司法系统内部的一次重要评优提名。 她曾在深夜归家时感觉被人跟踪,却在转角处莫名其妙失去了追踪者的踪迹。第二天报纸报道那个街区有人遭遇袭击。 云渺下意识地摸了摸颈后,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当时那种被盯梢的冰冷触感。她低头看着秦默手臂上的伤疤,那道最深的伤痕位置,时间吻合。 「是你?」她轻声问,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秦默没有回答,只是在高热中反复呓语:「档案……必须保护……她的安——更重要……」每个词都像是从深渊中艰难攀爬而出。 「司法……评优……委员会……」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在揭露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渺的手因震惊而微微发抖。她一直以为那些年自己只是运气好,现在才明白,秦默从未真正离开过她的生活。 她想起自己办公室的文件夹,那些按周整理的案件档案,其中一些莫名其妙被重新归档,顺序更加合理,有些关键线索被不知名的人用红笔轻轻圈出。办公室的饮水机旁,常常出现她喜欢的那种茶包,明明她从未告诉任何同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低语,情绪在胸腔翻涌。十年的分离,竟然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窗外闪电照亮房间,雷声紧随其后。在那瞬间的光亮中,云渺看清了秦默胸口若隐若现的另一道伤疤——一个手术的痕迹,位置危险地靠近心脏。 她小心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发现他的身体如同一本残酷的日记,记录着这些年的每一次危险。 指尖滑过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每一道都像是在讲述一个她错过的故事。其中有些明显是近期所伤,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有些则已经变成了苍白的线条,像是多年前留下的印记。 忽然,她的动作凝固了——在靠近左肋的位置,一道蜿蜒的疤痕形状异常眼熟,那弧度、那轮廓,分明与她颈间一直佩戴的水滴形吊坠如出一辙。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项链,那是十年前生日他送的最后一件礼物,她从未取下过。这伤疤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精确刻画上去的,仿佛某种残忍的印记。 云渺拿起记事本,翻到较早的页面,找到了这个伤疤的记录:「2020年4月15日,左肋部刻痕,自行缝合,使用老马的跌打药。」这个日期,正是她独自过的第一个生日。 云渺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颤抖着检查了秦默随身携带的钱包。在最隐蔽的夹层中,她找到了一张褪色的照片——那是大学时期的她,在图书馆专注阅读的侧影。 照片已经磨损,边缘有细小的褶皱,显然被经常取出查看。照片背面隐约可见一个被擦得几乎看不清的字母"Y"。 钱包的另一个隔层里,还有一张小小的名片,上面写着"检察院内部通讯录",但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名字。 「你这个傻子。」云渺眼眶发热,将照片放回原处。 秦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仿佛陷入某种可怕的梦境:「不行……他们在监视……老同——是内鬼……」 他猛地抓住云渺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疼痛出声,「云局——小心……评委会——」每个名字都像是被故意截断的密码。 他的喉咙又滚动出那几个熟悉的音符,旋律破碎却令人心碎。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似乎在描绘什么图案,云渺认出那是检察院案卷移交的手势流程。 云渺心跳几乎停滞——他知道父亲的事? 记事本中有几页被撕去了,留下参差不齐的边缘。云渺谨慎地检查了钱包的每一个角落,在名片夹的缝隙处,发现了一张对折的小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纪委约谈 3月15"和一串数字。 「秦默,醒醒,」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专业人士惯有的三指轻拍动作自然流露,「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事,他在哪里?」 秦默的呼吸更加急促,额头上冷汗密布:「不能……不能告诉她……保护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做着某种手势,像是在填写表格。时而又轻轻哼唱几个音符,那是生日歌的结尾部分,她记得那天他唱完后,许下了一个永远守护她的承诺。 墙上的钟滴答作响,雨声依旧连绵不绝。云渺从医药箱中找出那包中药,按照纸条上的方法煎了药。屋子里很快弥漫着浓郁的草药气息,带着一种古老的安定感。 她小心翼翼地喂秦默喝下药汁,轻柔地擦拭他额头的汗水。秦默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时不时还是会呢喃几句模糊不清的词语。 云渺近乎绝望地看着他,意识到即使在高烧昏迷中,秦默仍在本能地保护着某些秘密。她无法唤醒他,只能继续用冷毛巾物理降温。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录音笔,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检察官的职业习惯让她不愿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那个公文包是标准的检察院配发款式,墨绿色帆布面料,上面印有司法徽章。内侧有个专门放置录音笔的小口袋,这是她工作以来的习惯——随时记录可能有用的信息。 凌晨三点,雨势稍缓,秦默的热度终于有所下降。云渺疲惫地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睡去。 她梦见了父亲,他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放着一份红色封皮的文件,封面上写着"审计调查报告"。父亲神色凝重,反复翻看着文件的某一页,然后拿起钢笔,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蒙蒙亮时,一丝动静惊醒了她。秦默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脸上。 「多久了?」他沙哑地问。 「大概五小时。」云渺递给他水,「你认识我父亲?」 秦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喝水的动作顿住:「我说了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胸前的某个位置,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轮廓。 云渺目光扫过桌上的诊疗记录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不仅是伤情,还有每次任务的简短描述,虽然经过刻意混淆,但她能辨认出其中几次与她经手的案件有关。 「足够让我知道,这十年来你一直在骗我。」云渺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颤抖,手指不自觉地轻抚自己的项链,「三年前在巷子里的人是你,对吗?」 秦默沉默片刻,轻轻点头。他目光落在云渺握着的那杯水上,那是她一直用的那种青瓷杯,小巧却坚固,杯沿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缺口。这杯子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秦默怎么会知道? 「还有多少次?」 「……很多次。」秦默闭了闭眼,像是回忆着什么。 窗外,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云渺盯着那道光,忽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和心痛。 窗玻璃上的雨滴折射出微弱的彩光,像是十年来被打碎又重组的记忆。窗台上放着一枚钢笔,那是检察院统一配发的"英雄100"型号,笔帽上刻有司法徽章。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足够小心,办案档案从不带回家,就连我办公室的文件柜钥匙都随身携带。」云渺轻声说道,「可现在看来,你一直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默垂下目光,指尖轻触左肋的伤疤:「有些事情,我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要这样暗中保护?十年,秦默,整整十年!」她的声音克制却满含痛楚,「还有这个——」她轻轻触碰他左肋部的水滴状伤疤,「为什么?」 秦默垂下眼睛,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因为我不能。你父亲的案子——」 「又是案子。」云渺打断他,「永远是该死的案子。」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种熟悉的痛楚是她多年来控制情绪的方式。 「评优委员会背后有更复杂的关系网,你父亲发现了这一点。」秦默轻声说,「我必须保持距离,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不只是案子。」秦默终于抬眼直视她,「因为接近你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宁愿你在安全的地方恨我,也不愿看你因我而受伤害。」 他的目光划过床头柜上的录音笔,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至于这个疤……是为了永远记住我该保护的人。那天他们拿走了我所有关于你的东西,但这个,他们拿不走。」 云渺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润。多年来她以为的孤独奋斗,竟然一直有人在暗中守护。这认知既温暖又令人心碎。 她看着墙上贴着的日历,今天是4月15日,恰好是她的生日。十年前的今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带走了秦默,至少她一直以为如此。 「我父亲知道吗?」她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秦默的目光变得复杂,似乎在进行某种内心挣扎。最终,他轻声答道:「知道一部分。云局长有他自己的秘——」 他突然停住,眼神微动,「有人来过这里。」他指向窗台下方,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痕迹,是崭新的鞋印。 云渺感到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都在动摇。她站起身,走向窗边,背对着秦默:「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你,关于我父亲,关于这十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框,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刮痕,是被撬开的痕迹。 「有些真相很危险,」秦默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但我保证,当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请相信我,就这一次。」 云渺转身,眼中闪烁着决心:「我需要确定的是,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秦默?」 阳光照在秦默疲惫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未曾改变的深情:「永远是你的那一边,云渺。无论敌人是谁。」 他的手从枕下缓缓抽出一枚小巧的U盘,上面用红笔写着"检察院内部通讯录"几个字,却明显是伪装,「即使是我自己。这里面有你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资料,里面是超级计算机集群分析出的重要证据,能证明评优委员会的内部勾结。」 云渺接过U盘,触碰间两人指尖相蹭,那一瞬的温度仿佛燃烧了十年的寒冰。她终于明白,这场重逢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喜欢沉沦真相十一年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沉沦真相十一年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