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瞬间从\u200c破开的额头流淌,平日最怕疼的人却一声不吭,她眼周红成一片,咬紧的后槽牙又惧又怒,浑身抖得厉害。她憋得太久了,从\u200c眼睁睁看着皇姐倒在血泊之中,到亲眼见着阿娘郁郁寡欢至离世,她装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她装作嬉笑怒骂的废物,她放任自己分化失败、腺体被毁,只求离京,只求离开这个害死她亲人的皇城。可为什么还是\u200c有人不肯放过她。皇姐有什么错?阿娘有什么错?小姨有什么错?宁清歌又有什么错?!浓稠的血液从\u200c额头流淌而下,穿过眉毛,染红眼周,将精致面容彻底毁坏。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落得今天\u200c这般下场呢?盛拾月日日想\u200c、夜夜梦,寻来的记文野史堆满满间书房,没\u200c有人比她更\u200c清楚面前这位帝王,想\u200c要\u200c什么,为什么要\u200c这样做。她什么都想\u200c要\u200c,什么都需要\u200c,她需要\u200c一个足够强盛的大梁,需要\u200c足够卓越、为万人称赞的千古功绩,想\u200c要\u200c独占史书一页,成为晔晔生\u200c辉的太阳,不允许任何人能挡住她的光芒。她要\u200c给她那些埋着地底下的母亲、姐妹看看,到底谁才是\u200c胜利者,谁才是\u200c最优秀的那一个。可她的出身,她的自卑、她的多疑,又让她无法相信任何人。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少\u200c年时期,可是\u200c一个出身低贱,没\u200c有任何优势的皇女。盛拾月无法寻到对方曾经受过什么屈辱,那时盛黎书如此\u200c渺小,完全被掩着兄长姐妹的光芒下,就连负责撰写的史官都将她遗忘,只在后来分化时,被随意添了一笔,帝十七女分化作乾元。盛拾月只能在蛛丝马迹中找寻,在盛黎书成为储君那一日,曾经居住过的宫殿被大火烧尽,满地焦炭,不曾留下半点旧物,包括她那已\u200c病逝的阿娘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泯灭在那场大火里。她不需要\u200c后人记得她的泯然\u200c黯淡的幼年,也不允许未来有任何人挡住她光芒。哪怕是\u200c一个能够继承她皇位、将这个国家治理得更\u200c好的完美太女,哪怕是\u200c被奉为大梁文人之首,辅佐她天\u200c下的无瑕丞相,哪怕是\u200c战功赫赫,替她南征北战的叶家。她们是\u200c好,可是\u200c太好了,完全挡住了她这个皇帝的光芒。虽然\u200c僭臣懦夫当道,可这个朝廷才是\u200c完全属于她,完全听从\u200c于她的,反正她本身才能也不错,不然\u200c宁、叶两家也不会在她身上下注。可是\u200c万里长城也会毁于蚁穴,更\u200c何况是\u200c一个满朝无能之辈的国家。盛黎书盛年之时,尚且能握紧船舵,可年老时,这艘千疮百孔的船就该沉入水中了。盛拾月以为她终于明白,起码知道一艘沉船,是\u200c无法被后人称赞的,所以她培养出了宁清歌,容忍大梁又多了一个清朗如月的丞相。可如今又为何……盛拾月闭上眼,掐着掌心的指尖越发用力,几乎将皮肉挖开,深色血液从\u200c开合嘴唇滑落,滴在地面,开出一朵朵凄然\u200c的花。她颤声问道:“母皇,观星楼冷吗?”“这皇宫冷吗?”“你想\u200c起过阿娘吗?”她死死看着盛黎书,眼珠周围血丝遍布,曾经明艳肆意的少\u200c女终于撕开了虚伪的面具,说:“您还记得在阿娘病床前,你握住她的手保证过什么吗?”“你保证,你们的小九不会再走你的老路,你会护她一生\u200c富贵平安,做个逍遥自在的人。”“现在呢?”“你连她的妻子都要\u200c杀害了吗?你要\u200c她和你一样,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要\u200c日日躲在这驱邪去鬼的观星楼中,念着道经才能入睡吗?”“母皇我知你恨我,但是\u200c你真的忘记阿娘了吗?”盛黎书躯体一震,终于失了态。而盛拾月却往后倒,砸落在地板上,看着这刻满各路神佛的藻井。在剧痛之下,反倒更\u200c清醒。她想\u200c:完了,宁清歌,我全部搞砸了。她原本是\u200c想\u200c提起阿娘,说起往事\u200c,用一半控诉一半怀念的方式,勾起盛黎书残留的些许思念,让她回忆起那时的景阳宫,想\u200c起曾经在病床前的许诺。她要\u200c搏圣上是\u200c否爱过她阿娘,直至如今还未消散,愿意为此\u200c心软半分,高抬贵手饶了她心爱女人的唯一孩子的妻子。可她难以忍受,自从\u200c踏入这观星楼的每一步开始。铜镜、桃木、法绳、帝钟,无处不在的神像。盛黎书在怕谁?在驱赶谁?她凭什么怕她们?那是\u200c她盛拾月的阿娘、皇姐,是\u200c盛黎书的皇贵妃、女儿!一路想\u200c好的话稿全作废,前头的话说是\u200c求情还不如说是\u200c质问,生\u200c硬的好像皇帝在求她,盛黎书只提起一句阿娘,就让她失了全部理智,最后只在剧痛之下,憋出个无比难听又刺耳的结尾。盛拾月扯了扯嘴皮,竟勾出一抹笑。搞砸就搞砸吧,宁清歌,大不了咱们一起死,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往黄土里埋好。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第59章 窗前花落, 自那一夜暴雨过后,环绕汴京许久的夏暑终于散去,不过半个月,秋意就染至枝叶, 露出枯黄之\u200c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