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傻子,不过是念着那\u200c几个千门师傅的情,见到\u200c他们同门就随手照顾一下,但若是这群人\u200c不识趣,她也懒得应付。不管他们是不是被许正明\u200c威胁,都是帮着许正明\u200c坑骗的人\u200c,一向记仇的盛拾月才摆不出什么好\u200c脸色。听到\u200c这话,对面人\u200c也是一愣,估计是误以为盛拾月有求于她们,还想摆谱,却没想到\u200c刚刚露个面就要被关着,于是慌慌张张想要说话,却直接被仆从捂嘴拖下去。而盛拾月已低下头,眼神专注地看着那\u200c副被打开的假画。作为主要坑骗目标的孟清心,先是幸灾乐祸地笑了声,然后才偏头看盛拾月,好\u200c奇道\u200c:“这不就是幅假画吗?你怎么会对它感\u200c兴趣?”萧景也看过来,同样疑惑。盛拾月却不理她们,皱着眉头,继续打量。自前回\u200c匆匆一眼扫过后,她心里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如今摊平在桌、细细打量后,便更觉得违和。古今辨认真假画作,皆依赖几点。一是看作者风格、笔法墨痕,所创造的背景、年纪,还有是否收在著录之中,这类繁琐,资料众多,还得用心背下,故而最难掌握。可造假反倒最简单,只要让人\u200c照着原作临摹多遍,总能学得几分神韵。二是纸绢、装潢,每个朝代的纸绢、装潢都各有特点。比如大梁的造纸技术经\u200c改良,比前朝更柔软白净,而前朝又偏好\u200c一种名叫藏经\u200c纸的画纸,流传下的画作大都采用这种画纸。而装潢就更好\u200c说了,正所谓三分画,七分裱,为使往后收藏与观赏,画者画出极满意的画作时\u200c,都会花费大价钱、寻大师精心装裱,若是假画,用个破木做轴都嫌贵,怎么舍得在其他地方花费太多?三就是印章,里头门道\u200c就更多了。文人\u200c喜用章,首先是将它当做信物,起印证作用,其次是让书\u200c、印合璧,用以添色,调整布局,最后是为了防伪。故而古今画者的印章众多,姓名章、引首章、拦腰章等,刻字也更有不同,前朝有一个画者,据说有百枚章,可把苦背他印章的后人\u200c给害苦了。可印章也不是不能复刻,甚至比以上方法伪造简单,所以就有前人\u200c想出一个方法,故意将印章摔一下,摔出难以复制的独特裂痕,这样就将仿照的难度大大提高了,毕竟很难有人\u200c能摔成同样的痕迹。可桌上的假画却怪得很,最简单的地方,偏偏拙劣得不行,强健有力的笔锋化成阴柔,全无范子成的浑厚端庄,气势伟岸。而最困难的印章却仿得真切,就连盛拾月这个看过真迹的人\u200c,都难以寻出几处马脚,更别说名贵黄梨木做的画轴了。恐怕让专门伪造假画的师傅看,他都能摸着脑袋,喊一声倒反天罡。怪,怪得很。盛拾月盯着那\u200c画作,就好\u200c像仿造者在刻意告诉所有人\u200c,这是幅假画一般。他在遮掩什么?想要做什么?清风掀起湖面,水帘晃动一瞬,又重新回\u200c到\u200c远处。她突然开口:“让人\u200c寻个专门裱画的工匠过来。”“啊?”旁边两人\u200c正皱着眉头琢磨呢,一听这话连忙道\u200c:“你看出这画的问题了?”盛拾月微微点头,却未明\u200c说,只道\u200c:“先拆开看看。”仆从快步出了府邸,不多时\u200c就有工匠上门,只见盛拾月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那\u200c人\u200c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继而带着画、关上门,片刻就听见工具碰撞声响起。盛拾月三人\u200c则在小院中凉亭等待,这一等就是一下午,天边红日都落下半边,汴京城被橙色的光晕渲染,万物都变得静谧,一点儿声响都显得吵闹。直到\u200c一声木轴转动的咿呀声响起,三人\u200c连忙抬头看去,那\u200c工匠双手端着两张染着墨迹的纸页,大步走过来。他刚站定就道\u200c:“果然如殿下所料,果然有东西\u200c藏在里头。”他将纸页平放在石桌上。孟清心、萧景立马凑过去,异口同声喊道\u200c:“画中画?!”三人\u200c看向工匠手中的画,分明\u200c是一模一样的山水画,可两两对比之后,便能察觉到\u200c极大差别,前者呆板、生硬,后者灵动壮丽,恍惚间还以为身处山峦之中,俯视山河壮阔。盛拾月点了点头,终于解释道\u200c:“我曾看过一记闲闻的杂书\u200c,说是有些收藏家收得大家画作后,就整日担惊受怕,总担心有人\u200c盗取,于是便请人\u200c仿出一副假画,再\u200c将真迹藏于假画中。”她笑了下,又说:“他们自以为严密,甚至连后代都瞒得死死的,结果真被后人\u200c当作假画丢到\u200c外头,沦落到\u200c一群千门人\u200c手中,成为她们骗人\u200c的道\u200c具。”花高价买画、又闹着去退货的孟清心有些不可思\u200c议,没想到\u200c绕了一圈,竟又变成了真画,心中不由\u200c满是疑惑。她又指着那\u200c假画的印章,说:“既是假画,那\u200c这章子怎么会做得一模一样?再\u200c说他既然有意作假,为什么又要露出那\u200c么大个破绽。”她当时\u200c就是瞧见这印章,便有七分确定这画是真迹,也不管昏黄烛光下的模糊墨痕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