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折射出绚丽的暖光，在客厅打下一片虹色光影。老式唱片机上黑胶唱片缓缓转动，流淌出忧伤的古典钢琴曲。 极其轻微的一声碰撞，是方糖掉进茶杯里。而后茶壶倾斜，泻出石榴红的热茶汤，紧接着是热牛奶……茶匙搅动，牛奶与红茶旋转着融合，形成一场小小的双色漩涡。 ——味道还是不对。 当年的记忆早已模糊，只能靠最原始的手段摸索。 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回响，韩朔没有回头。直到反光的桌面倒映出人影，身后的人闷闷地唤了声，“哥。” 也许他们之间隔着一面无形的镜子，所以才能在彼此脸上找到本该属于自己的表情。举枪的那个脸上流露出不忍和慌乱；被枪口指向的那个则平静得不可思议。 枪管尽头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有还手，没有反抗，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 可为什么……明明猜到了这种局面，却依旧毫无防备地等在这里，引颈受戮？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颤抖的枪管被韩朔握住拿稳，朝前方送了送。枪口再进一步，冷冰冰地抵住额头，韩朔嘴角上挑，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刚才那一秒的犹豫，他本可以夺枪反击的。 韩望吐出一口气，神色晦暗不明。 “弄得到处都是血，待会儿不好收拾。”韩朔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抛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会吓到她。” 这套茶具他从没见过，也并不是韩朔的风格。 “她送的礼物。”韩朔提前解答了他的疑惑，头也不抬。 也许并不算是喜欢，只是跟风潮流。 十六岁的苏晚时而皱着眉思索什么，时而在试卷上刷刷落笔。同样的校服白衬衫格子裙，穿在她身上就显得很乖。 这时韩望才看清她的长相：皮肤很白，眉毛很细，向下弯的眼角钝而圆，看上去人畜无害。 韩望听过很多有关苏晚的传闻八卦，也知道有许多男同学在追求她。他在心里暗暗对“校花”的头衔失望了一下，正打算走开，教室里的少女却突然对他挥了挥手，圆圆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回去后韩望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得搞明白她到底在笑什么，脑海中有关她的画面却挥之不去——其实她笑起来……挺好看的吧？ “在发呆？”韩朔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其中一杯茶被推向韩望的方向，“你要尝一下吗？热的会比较好喝。” 韩朔笑了一下，“是怕我在里面加东西吧？” “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韩朔摊了摊手，语气轻松，“黑市有一种药，只需要很小的剂量就能引起急性心梗，症状和猝死没有任何……” “没有任何区别。”韩朔双手举过头顶，挑衅似的笑眯眯把剩下的话说完，“来玩个游戏如何？我提问，你作答。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喝下它。如果你答错了……” 韩朔叹了口气，语气莫名有些温柔，“就当这是我的遗愿，好吗？” 消音器作用下，枪响变得低沉怪异。 韩望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 刚才打中吊灯的那一枪不过是个警告，毫无疑问，埋伏于暗处的狙击手可以轻易把他打成筛子。 “其实问题很简单……你我相比，谁更爱她？” “……你答错了。” 韩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换了你站在我的位置，不会做得更好。父亲去世后，多少分家亲戚想要从我们这里分一杯羹？没有我，你只能做个普通人……那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去站在她身边？” “我才是庄家。你输了，喝吧。”韩朔无意与他争辩，只是推了推那杯热腾腾的奶茶。 下一刻，怪异而低沉的枪声再次响起，这次被击中的是韩望的右手。血在空气中迸裂飞溅，两枚弹壳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乎在同一时间，韩望也开枪了。 韩朔捂住被击中的位置。破损的衬衫下露出点黑色的布料，一枚子弹被夹在他手指之间，脱手掉在地上，“你就这么想杀我，哪怕是同归于尽？”防弹衣。 再也没有比刚才更好的时机，受伤的右手也没法在一瞬的反应时间里击中韩朔。 沉默半晌，韩望接过那杯奶茶喝下。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只记得应该是甜的，算了，无所谓了。 他忽然笑起来，“你很后悔吧，我倒是恰恰相反——当初能拆散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可惜啊，就算没了你，她也还会遇到别人。” “像你这样不知悔改、无可救药的人……” 韩望有些厌恶地别过头，“你的话说完了吗？” 韩朔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从童年趣事讲到长大后的经历，把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翻来覆去讲个不停。韩望干脆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脸不耐烦——临死前最后时刻竟然是和男人一起度过的，实在悲哀。 他纳了闷，这药起效也太慢了吧？ “你……”韩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某种接近于不可能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从小到大，不管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会让给你。”韩朔拧着眉，嘴角却依旧扯出一抹笑容。冷汗从他额角沁出，几乎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次也一样……”韩朔叹息一般说出这句话，整个人晃了晃向下倒。幸好他撑住了桌角，没有直接摔落在地。 韩朔一直在误导他，让他以为奶茶里下了毒。实际上，真正的毒药早就被韩朔自己服下了……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了去死。 韩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逐渐褪去光彩，黯淡了下来。耀眼的银发似乎也隐隐蒙上阴影。韩望扶住了他向下倒的身子，却无法阻拦死神的脚步。 忽然，韩朔眨了眨眼，似乎有话要说。 韩朔费力地睁开眼睛，感受到世界的色彩一点一点从眼前流失，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模糊。他张开嘴，出声的同时感受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而他心中想的却是。 跑车里，一片混乱。 车早就停在了路边，这一段也没什么人经过。白书礼有些坐立不安地缩在后座最角落，完全想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韩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你也会这样吗？】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反倒是另一个对话窗口顶了上来。 苏晚了然，大概猜到韩朔再也不会回复那条消息了。她放下手机整理起衣服，过了一会儿，又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吵得她有点烦躁。 这个点，大概是定时发送的消息吧？ 【韩朔：我们上学那个时候流行喝奶茶，下晚自习的时候你递给我一杯，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男朋友。为了显得不那么急切，我说，我们还不够熟悉……没想到你一下子就亲上来了。】 【韩朔：其实不该那么说。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会说……不，是一定会说……】 【小学妹，我也喜欢你。】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穿进了乙女向黄油，好不容易攻略了三个男人才获得回归现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