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放下药碗，擦拭嘴唇残留的水渍。 他打开药碗旁边的木盒，里面装有梁名章自制的蜜枣，拈起一颗含入嘴里，潋滟的眸子半眯，慵懒地靠回棉花垫子上。 唐青所言不假。 梁名章给他看病调理身体，让他在王府谋份闲职，还替他把户籍问题解决了，弄了个邺朝的身份证“鱼符”。 流民家住何处，有几名亲人，乡邻们，或一起逃难的人都能跟官衙证明真实性。 他道:“作为门客，偶尔耍几句嘴皮子功夫又不费劲。” 唐青点头，从靠坐变成躺的姿势，整个人团在绣花锦被里，懒懒散散，有些俏皮可爱的模样。 他忽然开口:“总觉得郡守那天说的话颇为古怪，事后想想，对付流寇，需要大费周折的设宴，还把全城的仕族及幕僚客卿都请到府内吗？” 又一日，正午放晴。 他先去学房，梁瑞专心看书，梁安月则已经乏了，小孩子语气透着撒娇，想吃杨记家的乳米酥。 梁安乐脆声声喊：“谢谢元大哥！” 元蠡走后，唐青检查了两个小孩子的背诵情况，结果还算满意，便又晃出学房外。 春日雨水频密，用来栽种的园子杂草疯长。 唐青施施然来到院子，打量对方，笑吟吟道：“看不出名章平日里穿着衣物斯文削瘦，里头倒挺结实。” 唐青近距离看着又长了不少芽的土豆，纤长的睫毛低垂，安静秀美。 远处传来隐约的闹响，唐青仰头，梁名章收起险些被撞破的目光，解释道：“今日有春耕祭。” 战后闹灾荒，粮食锐减，本就看天吃饭的普通百姓日子过得更为艰难，所以这两年都举办春耕祈礼，祈愿风调雨顺。 喧闹的街道两侧聚集着百姓，元蠡拎了几包杨记乳米酥路过，看见巷角内有郡守府内客卿与人交头接耳。 急乱的脚步打破了梁王府菜园一角的宁静。 先帝分封的王侯旧部谋逆之心不死，趁当今皇上南巡时旧疾复发，将涿州七郡策反，欲趁皇上伤疾发作取其性命。 近来城中所传的流寇滋扰更是弥天大谎，来的并非流寇，而是奉命前来剿杀反贼的邺军。 元蠡道：“这几日驻城士兵拼死守城，用的正是先生当时献上的剿匪计策。” “……起兵造反，按律当诛。” 传闻他好大喜功，统治蛮横，手段残忍，当初率领大军攻入邺都时，血漂皇宫，甚至手刃同袍兄弟，朝堂百官无不畏惧。 若真如传闻所言，怕只怕南郡被攻破那日，受苦的人会是此地无辜受牵连的百姓。 不消半日，郡守谋反的消息忽然传得满城皆知，一时间人心惶惶，有的百姓连地都不下了，拎着锄头围在郡守府门外，讨个说法。 官兵形成的防线内，出现郡丞的身影。 “新帝登基以来枉顾民间疾苦，外头那么多百姓饱受灾情所困，流离失所，新帝却只顾四处征讨，苛收徭役赋税，丝毫不管百姓死活，实乃……暴、暴君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