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天中午,匠万福源在吃饭前便离开了刘公馆。
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隔着两条街的一个相熟的酒馆,在门口朝四周看了看,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位置相对偏僻,生意并不好,厅堂里只有五个客人,其中两桌均是两个人对饮,还有一个酒客独自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万福源熟络地向掌柜招呼一声,要了一盘油炸生米,一盘油焖笋干,一盘凉拌猪耳朵,一壶三年陈的雕老酒,又找了一个闲桌坐下,身子靠墙,捶了捶腿,舒展了一下四肢关节,一脸的惬意。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岁的年纪了,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营养,平均寿命也很短。
按理说,匠的工作并不是十分辛苦,很多事情和时间都可以自由掌握,尤其是在刘副行长家中,更是自由的很。
但是,对于万福源而言,即便如此,一天的工作量还是有些超负荷的。
这跟他年轻的时候糟践身体有着直接的关系,那时候年轻不懂事,酒色都没有个节制,赚了点钱就使劲地糟,不管不顾。
现在可倒好,一上了年纪,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拖着拖着就一股脑地全找了上来。
一歇下来,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疼,哪里都不舒服。
话题一开,众人都是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那是让警察拿走了,还是怎么着?”对桌的人问。
伙计放下酒菜,说道:“万老板,我是真羡慕你的差事,每天在豪宅府邸里侍弄侍弄草就能赚一笔丰厚的薪水,刘副行长一家人又随和,你说说你,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才谋了这么一个好差事!”
万福源深以为然道:“可不是,大部分人都是赔的,赚钱的只是极少数。”
说完,亲手给万福源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他也是没有想到杜孝民会如此的客气。
听起来,昨天警察上门搜查盗墓贼的范围可不小。
说完,又跟伙计要了两壶二十年的雕老酒,两荤两素四个菜。
万福源作为大兴银行刘副行长家中的匠,多少也知道一点交易的内幕消息,自然成了掌柜的这种购买国债的人巴结的对象。
掌柜的撇撇嘴,早就习惯了万福源吹牛。
万福源将一颗生米抛进嘴里大嚼,眯着眼睛看着掌柜的:“罢了,看你这么诚心,我就跟你说说。昨天涨了七角,今天又几乎涨停板;这涨风非常奇怪,肯定是有人在出老千。我昨日听到主家在讲,有人做多头,专看市场上开出低价来就扒进,却也不肯多进,只把价格吊住了,维持在上个月的价格。”
“这样就挺好,找个女人管东管西的,反而麻烦。你小子不知道光棍的快乐,哈哈哈……”
这不,万福源虽然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却不怎么好。
伙计关切道:“也是。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一份不错的差事,怎么就不想着再讨一房老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有个人伺候不是?”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大批的人怀着发财梦,一头扎进国债的泥沼漩涡中。
万福源招手让伙计弯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那位怎么看着眼生,什么来头?”
二十年的雕酒酒味更胜一筹。
这杜孝民也是个人精,能说会道,侃侃而谈,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多。
怎么看这个万福源也不像是一个日本间谍。
一壶雕刚刚下肚,前面喝的那些便开始发作了,舌头开始打卷儿,眼神迷离起来,早已不知东南西北。
他拎起酒壶,将壶嘴对着嘴巴,直到一滴也滴不出来,这才无奈地放下酒壶。
掌柜的苦着脸:“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哪经得起折腾。神仙斗法,咱们这些凡人老百姓还是少掺和的好。唉……反正我是决定了,一有涨风就赶紧抛出去。”
掌柜的反驳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分钱不投,涨了跌了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万老板,下午不干活了?不是我不想赚你的钱,是怕你喝多了误事,惹怒了主家,以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
雕酒酒性柔和,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倒是掌柜的凑上前来:“万老板,最近国债的行情如何,您给指点指点?”
“哎呦,万老板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们开酒馆做生意,生客熟客的生意都做,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哪儿随便问人家的来历?”
万福源伸出大拇指:“兄弟真是豪爽,老哥我这里谢过了。”
今天他乔装打扮,是专门等候在此,为的就是跟踪监视万福源的,岂料万福源主动搭讪,倒是有些令他措手不及。
当时做多做空都可以保证金交易。
“我?”酒客明显一怔,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从来没有跟人说话。
他白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不是我说你,这东西岂是你能弄明白的?”
每天不喝上几两,浑身觉得难受。
好在他也是见惯了世面的,当下便决定见机行事。
酒客疑惑地道:“这位老哥,你是在跟我说话?”
“嗯,在大兴银行的刘副行长家里做事。”万福源随口说出,但脸上那种得意的表情是掩盖不住的。
来这个酒馆的食客他十有八九都认识,唯独那个独酌的客人不曾见过。
刘家给的工钱非常丰厚,几乎是其他人家的两倍,足够支付万福源每月的酒资。
“伙计,再来一壶!”
掌柜的也不恼,赔笑道:“你就给我说说呗。”
不用问,掌柜的属于大多数之一。
掌柜的一拍大腿:“哎呦!那我可糟了。昨天应该补进的!”
杜孝民连连摆手:“我还是算了吧,玩不明白,怕赔的倾家荡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