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岸的船只随着海浪缓缓起伏摇晃,船上代表着大晋的旗帜迎风招展,巨大的船身几乎遮蔽了天空。
每一艘船前,都以大鱼网吊悬着一头头深海凶兽。
凶兽咆哮,但在渔网上的符箓镇压之下,却与寻常鱼虾并无区别。
沿岸以及船只上的修士们正在不断地以法力抓拿这些凶兽。
在修士的带领下,王魃沿着岸口艞(tiao)板一路前行。
王易安跟在后面,既是好奇又有些吃惊地打量着。
目光触及这些巨大的船只和海兽,王魃微有些皱眉:
“是灵兽袋不够用了吗?”
前面带路的一位元婴修士连忙解释道:
“已经在调度了,只不过这次决堤,不少海兽被冲了上来,数量极多,咱们未有准备,一时确是有些紧张。”
王魃心中大致核算了下,微微颔首。
“这些海兽倒是也能补足此战的一些损失了。”
“可不是嘛,这些海兽被三洲贼修从深海费力驱赶而来,却是便宜了咱们。”
那元婴修士笑着道。
正说着,他忽然一指前面的大船:
“到了!”
王魃以及身后的王易安都随即抬眼望去。
却见一头浑身墨黑,鬃须残破的鳝鱼正蜷缩在一只大渔网中,悬在船头的吊钩上。
其体型硕大,和船只相比,即便蜷缩起来,也将近船只一半的大小。
看到下方的王魃等人朝它指点着看来,顿时双眸泛红,头颈微曲,鬃须微张,露出鲜红的舌腔,似在恫吓。
却好似蛇类一般。
只是在渔网上的符箓封印之下,它的恫吓也毫无威慑力可言。
王魃神识扫过,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那头。”
随即看向带路的元婴修士,轻声道:
“辛苦了。”
那修士也不敢怠慢,连忙道:
“总司主客气了,那这边就交给您处置,在下先忙别的了?”
“有劳。”
王魃面带笑容,抬手一礼。
对方也连忙回了一礼,便即离去。
四周的船只上,一个个修士们也识趣地走开。
看到这一幕,王易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魃。
“老爹看来在宗内的地位还真不低啊。”
“连元婴修士都对老爹这么客气……”
王魃倒是并不在意。
当即心念一动。
手掌便即将那兜住鬃狮鳝的渔网取了下来。
仔细查探了一番。
这鬃狮鳝伤势不轻,体内的气血也殊为羸弱,显然已经被大晋的修士们反复消耗了一遍。
确认没有致命的伤势之后,他的身上玄龙道兵随即浮起。
海量的法力涌入体内,直接探入了渔网内。
在鬃狮鳝无力的挣扎中。
他迅速便按照《蕴胎化身术》,将神识织成一道特殊的印记,随后按入了这鬃狮鳝的体内。
渔网中,鬃狮鳝察觉到危险,立刻剧烈挣扎起来。
然而在法力、神魂的悬殊差距下,它眼中的红光迅速消弭。
微弱的灵动光芒也渐渐黯淡。
没多久绷紧的身体便随之松懈,空洞洞的鱼眼呆愣地看着远处。
王魃随即便将其收了起来。
这里毕竟人多眼杂。
王魃目光微转,看到了王易安,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
“怎么了?”
王易安犹豫了下,终于下定决心道:
“爹,我还是想去找师父,请他指点一下我在剑道方面的疑问。”
“找赵师兄?”
王魃闻言眉头微皱。
赵丰如今并不在风屿山,而是在拒海城中,随天元殿主吕庄眉等,迎战三洲修士。
王易安这个时候去,除了影响赵丰,别无益处。
想了想,询问道:
“只是剑道方面的疑问么?”
王易安点点头。
王魃当即拍板道:
“那就行,赵师兄那边你去不了,不过爹可以给你找个更厉害的。”
“更厉害的?”
王易安一怔,随后连忙道:
“爹,心剑峰的剑道和其他的不同,你还能找谁?”
王魃摆摆手: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安排。”
王易安有些狐疑。
不过他这些日子也听到了自己的老爹之前在战场上的惊人表现,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小瞧王魃。
反倒是有些期待起来。
“爹在这里地位似乎很高,莫非会找长生宗的哪位元婴剑修指点我?”
长生宗的剑修传承奥妙之处,并不逊于心剑峰。
若是能得长生宗剑修的指点,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倒也不错。
王魃随即离开。
王易安则是回到了特意给他安排的一艘船只上,跟着那些金丹修士们,一起处理各种各样的海兽、修补堤坝、巡视外海等。
虽然出了不少纰漏,但是毕竟是王魃的嫡子,这里的修士们皆是十分宽容,且不吝指点。
短短时间内,王易安也成熟了不少,眉宇间更是多了一丝在宗内时不曾有的沉稳。
……
沿着新建的堤坝。
海岸边。
一座规制极高的临时洞府内。
分出一缕神识始终关注着王易安的王魃,微微颔首。
随即便将神识收回,落在了眼前几乎将整个洞府塞满的黑色鬃狮鳝身上。
只是相比起之前半艘船大的体型,如今的鬃狮鳝却是已经缩水了不少。
整个身体更是形成了一个极为怪异的造型,变得中间粗壮,两头细短。
“蕴胎化身术……将合适的生灵抹去神智,随后在其体内种入修士的神识精血以及诸多珍稀灵材,借此生灵一身之神魂气血与灵材,蕴养出一道‘元胎’。”
“生灵、灵材品阶越高,这化身禀赋便愈是惊人。”
“待得七七四十九日,生灵便尽数融入元胎之内。”
“将元胎浸润于特殊的修行环境中,过得四十九日,元胎破,化身出。”
王魃看着眼前的鬃狮鳝,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还差数日,此兽便可尽数融入元胎之中。”
想到这里。
王魃将这元胎收起,随后离开了洞府。
神识扫视了一番,随即便径直飞向了深海的方向。
如今近海这一片已经尽数被大晋这边扫荡了一遍,暂时无有三洲修士的踪迹,倒是不用太过戒备。
一路飞行,随后很快便听到了一阵浪涛之声传来。
伴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声音也随之激烈。
没多久,王魃便看到天边尽头处,横亘南北的一道巨大瀑流,以及稍近一些的一座座岛屿。
那里,正是王魃的目的地,恶龙渚。
感受着下方海底中愈发明显的排斥感,王魃却反而满意地点点头。
“师侄怎么来这里了?”
忽有一道声音自远方悄然传来。
王魃一怔,他在这里神识受限,倒是没有察觉到对方,不过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倒是立刻便辨认出了对方:
“原来是沈师叔在这。”
话音未落。
王魃便见远处的海障瀑流之中,忽有一个小黑点破水而出,随后迅速飞到了他的面前。
来人眉目年轻,一身宽袍,正是壬水峰峰主,西海国南部镇守,沈应。
看到王魃,沈应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亲近的笑容:
“四面已经扫荡了几遍,焉支邪摄于须弥长老,短时间应该不会来,索性无事,我便在这潜修体悟一阵。”
王魃闻言,蓦然想到了什么,眼中浮起一丝讶异:
“师叔莫非是凝聚了……”
沈应也不掩饰,笑着点了点头:
“侥幸罢了。”
王魃连忙恭贺了一声。
忍不住半是欣喜半是感慨道:
“沈师叔却是比宗内好多师叔都要快了不少。”
这不是客套话。
便如原来的地物殿副殿主宋东阳,地位崇高,只在诸位化神长老、殿主之下。
可直到退位,也未曾凝聚出道机来。
还要靠远古道机来成全。
只能说,感悟道机这种事,实在是太过看个人的机缘、悟性。
而沈师叔修行的年岁据说并不算久,修行上之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却没想到来到这西海国之后,便如龙归大海,一朝得道。
沈应笑着客套了两句,随后疑惑道:
“此地元磁之力浓郁,高阶海兽出没,危险不少,师侄何故冒险来此?”
王魃闻言,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他开口道:
“弟子正是要借此地元磁之力修行化身之术。”
沈应恍然:
“哦,也是,万法脉的修行乃是兼具万法,元磁也合该归入。”
他也没有询问王魃的元磁之法来自何处,而是认真道:
“正好我在这里,也可为你护道。”
王魃等的便是这一句,顿时躬身一礼:
“多谢师叔。”
“客气作甚,你学了我壬水峰的《云水真空诀》,我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你便好好修行罢。”
沈应笑着道。
说罢,他便径直往海障的方向飞去,转眼便又破入了瀑流中。
近海已经被扫荡,当可无虞,若有危险,也只可能是从八重海的方向进来。
沈应此举,正是为王魃护道。
王魃见此,心中也多了几分镇定。
随后他便从秘境之中,取出了渐渐成型的‘元胎’。
至于岛上,他盘坐在旁,闭目运转《蕴胎化身术》中记载的法诀。
时间一日日过去。
鬃狮鳝不断缩小。
中间处越发浑圆,头尾也渐渐从细短,变得几近于无。
原本布满黑色鳞片的体表,渐渐鳞片消融,化作了一道肉膜。
这一日。
一个圆滚滚的肉胎终于彻底形成。
成胎的这一刻。
王魃忽然心中一动,抬眼望去。
本就阴暗的天空之上,忽有一片黑云迅速凝聚。
“雷劫?”
王魃又惊又疑。
而这个时候,沈应察觉到动静,也悄然在王魃的身侧凝聚出身形。
目光扫过下方的肉胎,沈应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
“看来是你这化身天赋太过,引得天妒。”
王魃点点头,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那片雷云已经锁定了自己和肉胎。
肉胎刚成,天雷便出现,显然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只是让他心中有些凝重的是,这雷云之中气息隐晦,他也不能确定这雷劫落下,会是何等的威能。
“我来看看。”
沈应忽然开口。
随即便闭上眼睛。
没一会,他忽然低哼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扫过天上的雷云,眼中微有些忌惮。
“师叔?”
王魃凝重地看向沈应。
沈应摇摇头:
“我以道机裹挟神识探询,却被震开……不过这其中蕴藏的雷劫之力,应该不会太多。”
王魃闻言,心中稍稍镇定了些。
随即道:“多谢师叔,师叔还请暂避。”
沈应点点头,嘱咐道:
“若觉不成,便立时放弃。”
王魃点点头,明白沈应的意思。
若是觉得撑不住,便直接毁掉元胎,如此雷劫自然消泯。
迅速查探了自己储物法器内的各种宝物,又感受了下身体的状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雷云响起轰隆隆的声响,酝酿了一阵子的一道紫色雷霆,终于落下!
沈应感受到雷劫的威能,神色不由郑重起来。
“虽不及元婴劫,却也相差不远……师侄恐怕要麻烦了。”
劫雷之可怕,便在于其能突破修士的绝大多数手段,大部分情况下,只能靠着修士以根底硬抗。
王师侄虽然斗法超群,但毕竟是借助外物,实际上仍是金丹中期修士,且渡劫和斗法可不一样。
然而他随即便面露讶然。
面对这雷劫,王魃竟是主动飞了上去。
“是防止雷劫将这化身损坏么?”
“可未免有些因小失大了。”
沈应心中不由便浮起了这个想法。
此等天赋的化身虽然珍贵,但说到底也只是一具化身而已。
化身依附本体存在,若是本体没了,化身自然也不复存焉。
不过他很快便被王魃吸引住了目光。
却见王魃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露出了期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