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将暗。
燕谯关内。
高王府别院。
李湘云面色微白,盘坐在一只玉色蒲团上。
王魃和赵丰则是立在阶前,面色恭敬。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眼下还不需要你们上阵杀敌,待在宅子里,安心修行便是。”
虽然形势危急,不过李湘云在面对王魃和赵丰时,态度依旧是十分温和亲切。
同时也展露了其极大的魄力和自信。
“遵师叔令。”
王魃面带敬色。
方才这一战,他对这位高王妃不觉间已然改观。
之前他还觉得对方虽是元婴,却也不过是以美色事高王罢了,虽然畏其修为,却并不敬其人。
只是方才的一战,却是让他知道对方并非他所想的花瓶般人物,而是确有本事。
也难怪高王会放心将燕国门户亲手交给她一人来镇守。
这不光是对自家人忠诚度的信任,也是对其实力和能力的认可。
两人也不敢耽误李湘云,此刻的高王府别院外已经挤满了各类修士,李湘云特意花时间来接见二人,已是极大的给面子了。
别院外,王魃倒是还看到了回风谷的彦清,以及另一个熟人。
“温道友?”
人群中,立着一位双臂过膝,面容若刀劈斧刻般的青衣修士。
只是这青衣之上,隐隐还绣着澹龙门的标志。
“申道友!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你!”
温永同样面露惊喜。
“我也是,实在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
王魃面色也同样惊喜无比。
之前永安城纷乱,他和温永也失去了联系。
本以为温永多半是受到了三大宗讨伐镇灵宫而受到了波及,已然身死。
他这才决定和回风谷合作,将灵鸡精华的经营权转给了回风谷。
却没想到温永竟然还活着。
“温道友,你这是……”
王魃指着温永袖口处的澹龙门标志,疑惑道。
温永面露苦笑之色:“惭愧,之前我去燕国西北打算开拓市场,结果却被须离宗给暗中盯上,一番苦战,侥幸逃到了澹龙门,本想赶回永安城,结果这个时候三大宗又联手攻打镇灵宫,为防走漏消息,我被禁在了澹龙门内,不得外出。”
“待章宗主归来,由于澹龙门损失极大,我也被邀请加入了门中。”
“如今刚被派来处理燕谯关这边的店铺之事。”
王魃闻言顿时恍然。
与镇灵宫一战,澹龙门无疑是除了镇灵宫之外,最大的输家。
虽说也分了一些灵矿和资源。
可原本一门五金丹,此战结束后,门主战死,五位金丹,也仅剩下了章瑾一个。
若非澹龙门底子还在,且章瑾实力不逊于林伯约、祝荣,恐怕澹龙门早已被除名了。
即便如此,澹龙门如今的日子也极不好过,如今在燕国声量极低,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
“我之前看到回风谷那边有灵鸡精华售卖,还担心道友……”
仔细打量了一番王魃,温永摇头笑道。
王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年两人原本合作得极为愉快,可惜阴差阳错,以致无法继续合作下去。
毕竟如今他已经将灵鸡精华的售卖权,全权交给了回风谷,且立下了誓言,短时间内,却也不好违背。
心中自是有些过意不去。
当下心头一动,给了温永一枚令牌。
“如今城关之外香火道肆虐,若是遇上危险,我若还在城关内,道友可以持此令牌来找我。”
又将唐籍的宅邸位置告诉给了温永。
温永闻言倒也不甚在意,真要是有什么危险,同为筑基,王魃又能有什么手段应对?
只是对王魃仍旧顾念彼此情谊而感到欣慰。
“多谢道友!”
不过眼下也不是闲聊之时,温永来此拜见李湘云那也是有任务的,当下王魃便主动告辞离去。
见王魃离去,温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露出了一个遗憾的神色:
“时也,命也……”
他本道自己能借着这位申道友攒到结丹的资源,却没想到终究还是错过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旋即便又排上了队伍,不过身为燕国本地三大宗门之一的代表,他很快便收到了高王妃的接见。
不过在准备进入院子的时候,却见回风谷的彦清满脸喜色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彦真人……”
温永迅速收拾好心情,主动向彦清打招呼。
彦清见到温永,立刻注意到了他服饰的改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倒也没有因为对方是筑基修士有所轻视,微微颔首:
“嗯,章宗主如今可还好?”
“宗主甚好,多谢彦真人挂念。”
温永不卑不亢道。
彦清点点头:“那就好,你我两宗如今同为一体,若是遇上事情,不妨来找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腹,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温永不明所以,但也连忙点点头。
“那行,那我先去了,还得给高王妃准备灵材呢!”
彦清重新露出笑容,有意无意地点出了其与高王府关系之近,旋即便快步离开了。
温永闻言若有所思,不过也没来得及多想,他便跟随着府内的修士一起走了进去。
……
月华洒落。
距离燕谯关不到百里处。
一座巨大的传送阵前。
一尊从燕谯关飞来的金丹修士,匆匆落在了传送阵中。
“快!立刻给我传送到谯国灵轮山!”
“是。”
看守传送阵的几位筑基修士异口同声,缓缓开口。
“嗯?”
那个金丹修士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面色一变,连忙警觉地飞身从传送阵中跃起。
然而却惊骇的发现,阵法迅速化作了一口深井,倒映出天上的明月,以及一张陌生而普通的面孔。
而他却迅速缩小,落入了井中!
“井神脉!”
金丹修士大骇!
深井水面,那面孔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呵呵,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说话间,无数惨白的手掌从深井中探出,抓住了金丹修士的大腿。
金丹修士连忙驱使符箓、法器,将这些手掌斩断。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手掌落下水井之中,旋即便又伸出更多的手臂,将整个水井都塞得拥挤不堪。
一只只手掌,将他扯住,旋即一点点下沉。
他连忙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张符箓,贴在了脑门上。
然而让他困惑的是,眼前的手臂,竟然丝毫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不、不是幻术……”
他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极度惊恐和困惑。
旋即疯狂挣扎起来。
然而任他如何挣扎,却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拖入了水井之中。
“唔……咕噜噜……”
很快,最后一点痕迹也没入了井中。
井水摇荡,将那张普通的面孔摇荡地支离破碎。
很快,便又渐渐趋于平静。
面孔之上,也露出了一丝享受和嘲弄的神色:
“呼……”
“幻术?呵呵……这里,都是我的真身啊!”
很快。
水井中,那张面孔渐渐从水面上凸起,旋即一尊湿漉漉的灰袍修士身影从水中漂浮而出。
水井如同液体一般,迅速涌入到他的身体里,很快便消失不见。
恢复人形的灰袍修士,面露凝重地看向远处的燕谯关。
“这个高王妃果真难缠,井身在燕谯关内却是始终找不到机会,只能以月身在外行动……”
“看来,只能动用之前的闲招了……”
灰袍修士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阴冷。
却在这时,他蓦然察觉到了什么,眼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意外之色: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个人,是叫‘庄夷’是吧?”
神识中,他看到了一行人从远处飞来,形色匆匆。
灰袍修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很快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旋即在月华下,缓缓消失不见。
在他消失后。
一座传送阵,又悄然浮现在原地。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数息后。
须离宗的庄夷和乔雨山带着数位筑基修士匆匆从传送阵上方经过。
庄夷下意识地以神识扫过下方,却也并未察觉到有丝毫问题。
……
月华如水,灯火通明。
“在下须离宗庄夷(乔雨山),遵高王府令,特意押送灵材而来。”
燕谯关入城处。
数位须离宗修士,被守城修士拦下。
庄夷和乔雨山当即上前交涉。
“须离宗?”
守城修士微微乜了一眼几人,旋即神识扫过,随后一挥手。
身后的修士立刻走上前来,各自拿着一个罗盘,谨慎地走到庄夷几人身边,转了一圈。
之后走回守城修士身边,微微摇头。
守城修士这才点点头,旋即掏出了两张符箓,扔给了庄夷两人。
庄夷目光扫过,很快便辨认出了符箓的种类,面露迟疑。
“封印符?这……”
守城修士面无表情道:
“高王府有令!香火道肆虐,保不准会有香火道妖孽混入其中,如今入城修士,所有人都必须要限于金丹之下,几位,进还是不进?”
庄夷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迟疑,旋即脑海中便闪过了师兄的期盼目光,不再犹豫,他旋即道:
“我们进,进!有劳诸位了。”
说着便将法力灌注进符箓之中,符箓吃下了法力后,便迅速贴住了庄夷的丹田,旋即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庄夷身上的气息,顿时衰落了下来。
乔雨山见状,虽然不太情愿,却也只能将法力灌注其中。
眼见唯二的金丹真人都已经被封住了法力,仅保留到筑基层次,守城修士点点头:
“放行!”
庄夷两人见状松了一口气,几人连忙便快步走进了城关内。
“这城关却是比昔日的永安城还要繁华得多了,快要比得上大楚那边的小城了。”
庄夷目光扫过城内,不由得感叹道。
乔雨山闻言,面色毫无波澜,也丝毫不做声,就仿佛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一般。
庄夷也不奇怪,毕竟对方被自己宗门奴役,如此态度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当然,正事要紧,他也不敢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即便带着乔雨山等人朝高王府走去。
沿途就见不少高王府的修士正在动用大量的灵材修缮着一座座阵基。
光从这些破损的阵基中也能看出之前的那场大战是何等的激烈。
原本还对这位高王妃不太熟悉,如今庄夷却是隐隐有了些认知。
“看来这位高王妃也不是易于之辈啊!”
在此修缮的都是高王府的人,可见高王妃对于燕国本地修士的戒备和谨慎。
庄夷收回目光,心中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扭转须离宗在这位高王妃面前的形象。
却在这时,不远处骤然响起了一个惊怒之声。
“庄夷?你还敢露面!”
庄夷一愣,迅速抬头,就见一道身影已经是飞身袭来!
“彦清?!”
来人正是回风谷的彦清,不久之前他被林伯约带队袭杀,差点丢了性命,好在及时逃回燕谯关内,如今见到须离宗的庄夷,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下含怒出手,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虽没有动用法器,可法力灌注之下,却也迅速以法力凝聚出剑型,一剑斩下!
庄夷目光微冷,迅速动用法力还手,可旋即他便面色一变!
“不好!封印符!”
法力刚刚提起,就被丹田中的封印符限制在了筑基的层次,法力瞬间滞住!
“乔雨山!挡住!”
危机时刻,庄夷连忙大喝一声。
乔雨山站在庄夷身侧,眼见彦清一剑斩来,脑海中却蓦然闪过了在须离宗时的种种憋屈,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冷意。
他心念电转,连忙应了一声。
却有意无意地慢了一拍!
庄夷如今心思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面色猛然一变,暴怒道:“乔雨山你……”
话音未落。
庄夷的脸上,骤然僵住!
他不由得低下头,看向下方。
彦清的法力长剑毫无阻滞地插入了他的胸膛,旋即迅速地破坏着他的肉身。
丹田处的金丹之上,隐隐可见一道符箓将之重重束缚……
“你、你怎么不躲?!”
庄夷身前,彦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清醒,难以置信地惊声道,旋即他终于注意到对方身上气息的异常。
“你怎么……”
他连忙便撤回了手中的法力长剑。
然而庄夷本便是重伤初愈,如今这一剑就犹如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庄夷的周身,原本愈合的剑伤迅速崩裂,血水激射而出!
“庄道兄!”
一旁的乔雨山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快意,旋即面色一变,仓皇上前托住庄夷,试图救助。
手中,却是悄然涌入了一丝法力,再度加快了庄夷肉身的崩溃。
庄夷艰难地抬手指向乔雨山,血水迅速从他的七窍、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