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赵换娣凑过来都是个硬气人,要不之前也不能豁出去喝药。男人既然胆子小,就她来!八百块哪儿会让她满足,她想要的是一千块!是两千块!是能给家里大的小的都起一座房子,以后娶了儿媳妇,她稳稳当当的坐着老祖宗的位置,得人孝敬!她斜睨了一眼男人,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男人这么窝囊呢?要不是自己,他哪儿能弄到隔壁赔的三百块?这三百块是她豁出去挣来的,是她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得来的报酬,她凭什么不能支配?赵换娣下定决心,带上钱就要出门去。元德发拦了拦不住,喊元栋和元芹出来拦。可元芹出来之后只是虚虚的拦一把,小声说妈说的也对。元栋嘴上劝着,可元德发能看出来他也在纠结。他捶胸顿足:“你们到底想什么呢?”他虽然没有多少经验,可也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没那么好接,说不好喉咙就要被烫个大窟窿,最后饼也吃不着。元栋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是站在了赵换娣的一边。他本身已经放弃了这条路,可赵换娣的坚持给了他幻想。他想,自己上辈子是不知道暴雷的时间,可这辈子他明明知道一切,如果还是畏缩下去,他以后就算是想起来也要后悔。再看母亲满脸坚毅,元栋也被感染。如果说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都有这个魄力,他又凭什么没有呢?他劝父亲道:“爹,我觉得妈说的对,不过妈,你也要跟我保证,我说退你就退,咱们宁肯少挣一点利息,也要确保本金好好的。”赵换娣早就感动的热泪盈眶,大儿子的支持无异于寒冬中送来的一壶热水,让她从里到外暖暖的。她满口答应:“你放心儿子,你是咱们全家学历最高的,妈相信你,你说什么时候退就什么时候退,妈一点都不含糊。”元栋松了口气,他算着时间,现在是腊月了,下一年的年底,也是十一月,抬会就会暴雷。保险起见,他准备在明年的八月份就撤出来。或者更早,他可以轮三期,一期两个月,六月份就撤,后面可以投一两百在里面,等到八月再撤。提前好几个月,既不显眼,也能保证家里挣到差不多小一半的收益。元栋在年历上重重的划下一道,盘算着一定要卡好时间。另一边,元棠正在忙着自己的小摊。她占了过道的车棚,本来不算大事,毕竟很多人怕丢车子,本来就不爱往车棚里放,大家都是把车子骑到门面里,放在门后挨不着的地方。可元棠占了地方,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元棠忙着扯电泵时候,就有好几波人来旁敲侧击的问,元棠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是合理合法的,要是不情愿,就去找管理处。管理处的中年男人收了她的三十块,这点事要是解决不好,她就要说道说道了。好在那人到底是个老油子,没几句话就给这些人堵回来。这过道谁家也不算,真要算那也是市场的,既然是市场的,你管谁在那儿摆摊呢?至于车棚,本来就不是公家应分给的,要是不乐意,就自己想办法。元棠看着那些人每次路过的眼神,心里无比坦然。她就是花钱了,走了小道。可又怎么样?先到先得,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让出自己的好位置。摊位被她小小的改装了一下,她托石头去弄来几个石棉瓦的大隔板,花了好几十块,给车棚的外面封起来,只留了一个大大的入口。接下来她又弄了好几个电泵,车棚上方装上电泵,灯光打下来,屋里亮堂的很。元棠很满意,小商品最大的特质就是一定要给足灯光,如果灯光不够,很容易显得东西廉价。就好比店里的假珍珠项链,打光之后居然多了点莹润的光泽,倒是也无愧于元棠给标的八块钱价格。因为门面狭窄,这个车棚面宽够,里面的却不够她再起一个货架。她干脆把所有的货物都上墙,只留下中间一个走动的空间。元棠弄来铁丝,按照网格方式把铁丝绞起来,特色的耳环发箍都用一个小的钩子挂在铁丝网上。门口更是放了两个大大的铁丝网,把自己的招牌货品,蝴蝶发卡,放在上面。铁丝网上,一对对的蝴蝶随着冷风颤动,远远就能看见闪烁的金属光泽。元棠还用了一个大大的白板写了一行字挂在门上。“变色唇膏,五块一只,先到先得!”最后她买了五六个镜子,门口挂两个,屋里挂三个。整理好后,元棠也没取名,就这么开了业。倒是石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小串挂鞭,在门口放了一下。烟雾散去,元棠的小铺子就开了业。正值腊月间,随着过年的逼近,贸易园也越来越热闹。各家商户从早上就开始吆喝,有些人家更是准备了大喇叭,一个劲的喊自己家进了什么新货。元棠也随大流搞了一个大喇叭,喊着“变色唇膏”和“蝴蝶发卡”。不过事实证明,好东西总是有人识货的。这天刚开门,鞭炮放完还没多久,店里就来了客人,还是一位熟人。元棠的班主任白老师带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铺子门口, 恰好跟正在吆喝的元棠对上了脸。白老师有些诧异:“元棠?”不明觉厉的眼神。她苦笑一声,白老师哪里是拷问她,是提醒她。她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不同于旁的学生被老师这样说而感觉下脸子。她是感念白老师的,她深知自己身上并不是毫无短板,上辈子做小生意太久,让她身上沾染了一层小生意人的市侩和虚伪。这种市侩和虚伪仿佛会在特定条件下就被激活,有时候她自己都没察觉,下意识就会说谎。当然,她可以辩解是为了做生意,说谎是必然的。看在钱的份上,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但白老师没有被她这样的小把戏骗到,更甚至于,她敏锐的察觉到元棠在校内和校外的不同。她怕元棠在做生意的道路上走的太远,忘了初心。更担心她这样谎话说多,过于油滑失去了一些骨气。教书育人,她不希望元棠走上一条彻底只看钱不看旁的道路。所以她提醒元棠,她如今还是个学生,一定要以学业为重。元棠揉着冻的没知觉的耳朵,心中记着老师的教诲。她并不觉得自己多活的那点岁月有什么高人一等,相反,学校老师给的知识让她更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不足。白老师走后,客人虽然没有扎堆的来,但无一例外,都是被孩子扯着胳膊来的。门口的蝴蝶发卡实在是太吸引人,换了旁人,元棠要钱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一对一块二,要是再买点旁的,或者多买几对,她就给便宜点。也有人看上了店里的发箍,元棠挑了两种大类的发箍,一种是各种花纹花色的,一种一看尺寸就是小孩子戴的。有些小孩实在是很能闹,躺在地上就大声哭。家长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买,买了之后孩子破涕为笑,家长心疼的滴血。元棠迎来送往,到了中午该吃饭了,她跟石头换班去吃了一碗面,一碗面要价一块五。价格贵的让元棠心疼,她嘀咕着还不如明天就把炉子弄来自己做,突然她激动的一拍脑门。她家里现成的炉子和土豆,之前生意都是做在学校门口,现在放假了,在铺子门口加一个卖土豆泥和茶叶蛋的小摊也不费什么事不是?说干就干,趁着第一天人不算多,元棠让石头看摊,自己麻利的蹬上自行车回家,一个炉子不够,她紧赶慢赶又去买了一个。两个炉子放在门口,一个里面煮茶叶蛋,另一个下面咕嘟着卤水,上面是现蒸的土豆。调料不算齐,元棠就打算等到店关了自己再去买。她这边一开煮,来往的客人没几个买的,倒是周围的商铺有点忍不住了。大冬天的,外面冷风送来一阵阵香味,这谁能忍?有人买了个茶叶蛋,回头就听人嘀咕,贸易园里头按理说是不能摆摊卖吃的,市场管理处之前三令五申,就是怕他们再给里面弄的乱糟糟的。这里头多少户都是卖衣裳的,贸然进来一家做饭的,万一起火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