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二楼一下子安静下来,周围警戒的小特务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异己份子在果党中是个禁┴忌话题,碰着死沾着亡,连提都不能提。
凌三坪却一点都不在意,白了左重一眼:“我要是地┴下党,当初在中┴央医院的时候,就该把你毒死,异己份子肯定得给我发一枚奖章。”
随着这句话,原本面无表情的左重突然再次大笑,笑得前仰后伏,最后用手指弹了弹眼角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回应凌坪的玩笑。
“难道我左某人难道就值一枚奖章么,至少外加十万大洋嘛,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做我们这行不谨慎,是没法在刀尖上起舞的。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都要当成是在敌后来要求自己,否则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其他人,三坪啊,你记住这点就好。”
说到十万大洋,左重颇有些自豪,这是日本人给他下的悬赏,在国府情报系统中仅次于老戴的二十万大洋,至于徐恩增,一毛钱都没有。
鬼子也不傻,很清楚徐恩增是个什么货色,也难怪,开战之后主动投降的军统成员不能说没有,可是数量非常少,级别也非常低。
中统就不一样了,留在金陵执行潜伏任务的丁莫村、李施群相继投敌,这两人不但了解中统内部情况,而且和中统特务都很熟悉。
在他们的主持和组织之下,大批贪生怕死的中统特务向日本人投降当了汉奸,比如原中统沪上行动大队长,原中统财┴政部税款督查。
又如原中统沪上特务室主任、沪上特┴区区长、沪上党务调查室主任,在他们管理下的中统沪上特┴区(调查室)成员也大多当了汉奸。
由于这帮人投敌叛变,中统在沪上的特务组织基本解体,中统对日伪的情报人员反而成为替日伪效力的工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根据军统各区站的监视,不止是沪上,中统汉口、北坪、津门等地的头头脑脑也跟鬼子勾勾搭搭,只怕用不了多久同样会投降。
这种情况下,日本人知道的中统机密说不定比徐恩增还多,根本懒得悬赏对方,有这个钱,还不如多悬赏几个军统的情报负责人。
凌三坪听完左重的自吹自擂,淡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周围的小特务也松了口气,慢慢放开了腰间的配枪,继续听着两个长官闲聊。
一个小时后凌三坪看看手表起身提出告辞,左重望着对方走下楼梯后笑了笑,然后端着茶杯晒起了太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脑中不禁闪过几天前刚打击黑市,自己为了避免被人打扰,跑去仁心医院躲清闲,在办公室与凌三坪一起抽雪茄时的场景。
加上弗朗索瓦·黄家中烟灰缸里那颗烟嘴被捏扁的烟头,很多细节就这样联系起来了,以往有些看似正常的事情有了另外的解释。
当初在北坪执行六国饭店任务时,行动人员进行转角训练,凌三坪这个在海外留学的聪明人竟然一直学不会,对方这是在藏拙啊。
还有,盘尼西林刚刚送去仁心医院,地┴下党就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除了那些参与实验的医生,凌三坪自然最有泄密的条件。
其实早在季伯显案期间,左重就有些怀疑凌三坪是自己人,既如此了解自己思维方式,又熟悉中统、军统矛盾的人没有几个。
邬春阳、古琦这些人的经历清晰,唯有对方是半路出家,是地┴下党的的可能性最大,他这次只是发现了确凿的证据而已。
天下无人不通红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谁能想到中┴央医院一名医术高超、前途远大的医生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当地┴下党呢。
有时候左重也好奇,军统或者中统里到底有多少地┴下党的潜伏人员,当真是防不胜防。
徐恩增前段时间去抓人,差点被炮弹炸飞,其中也一定有人向地┴下党透露了具体的行动计划。
不过此事的攻击性很强,跟凌三坪的风格不一样,这证明果党情报系统内一定还有内鬼。
左重都怀疑,会不会到了最后,军统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党国忠臣”,堂堂的左副局长最终在一句句对不起,我是卧底中被俘虏。
又或者军统举行会议时,台上处长、副处长们对底下的特务严肃说道:我们中间混进了一个果党特务!
如此魔幻却又很可能成真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无语,更让人无语的是,这种事不止发生在情报系统,说国府是筛子都是在高抬了。
至于要不要跟对方挑明身份,左重没有想过,保持现状是最佳选择,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在敌人的心脏工作有任何疏漏都会害人害己。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开车离开的凌三坪扳动方向盘,眼睛不时瞄向后视镜,查看车后是否有跟踪者,同时面色铁青。
在此地与几天前刚刚接过头的“图钉”相遇,难道是一个巧合吗,回想起茶舍里与左重的那段对话,他的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去“图钉”家中碰面时,为了让接头更加自然,自己确实抽了一支雪茄,并捏了捏雪茄的尾部,莫非左重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可左重那句你就是隐藏在军统的内鬼什么意思,是警告?是试探?想想对方的狡诈,凌三坪后悔之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身为仁心医院的院长,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即使是左重也不好直接抓人,更为重要的是,他加入军统可是对方的主意。
与公于私,左重都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暂时不会有危险,凌三坪目光逐渐坚定,脚下深踩油门加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