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好笑地望着她忐忑的小脸,故意吓唬她,“那你还敢这么胆大包天?”
曹穗在她面前向来都有什么说什么,“唉,人小没经验。”
“扑哧”
小小的人儿一副老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啊。”丁氏将这段时日明里暗里补贴的详细记录交到她手里,“有始有终,这些都是他们的花费。”
曹穗不可置信地望着丁氏,试图用她的大眼睛唤醒丁氏浓烈的母爱,谈钱就伤感情了。
丁氏被她看得就要动摇,伸出手轻轻捂住她的大眼睛,不为所动,“阿母相信穗儿定能完美地解决,之前你可是放下豪言壮志说要帮他们,现在不过是半个多月的花费而已,难道穗儿要放弃吗?”
曹穗一点都没被哄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唯有的一小匣子小金猪是她最后的家底。
更何况,由于在位皇帝荒诞昏庸,买卖官爵直接是明码标价,钱币系统直接一个大混乱,大家更认粮食布帛。
很伤心的是,她手里一样都没有。
她轻轻扒拉下丁氏的手,“我知道了。”
这次轮到丁氏好奇,“你知道什么?”
曹穗一脸自信,“我不该随便立下豪言壮志,但好在我还有厉害的阿母和阿父能善后,这一路上阿父的名声可是被我宣扬出去了,这些百姓都不知不觉出了大力,阿父怎么说都是得利者,负一点小小的责不过分。”
一边说还一边用她小手比划了短短的一截。
丁氏笑道:“那你就不用担心,用这套说辞对付阿父足矣。”
曹穗又蔫下来,丁氏好笑地看着她小小的一张脸上生动的表情,她还未从其他孩童脸上看到过如此有趣的表情,每日里光是看着她不说话都不觉得寡淡无趣。
曹穗在心里打草稿准备如何应对难缠的阿父,但路总是有走到目的地的一天,虽然早就被告知阿父会来接他们,但远远地透过马车窗见到站在最前方的阿父时,她心底也是难掩激动。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人群,第一时间先去马车,“阿姊,一路辛苦了。”
丁氏摇摇头,把怀里的穗儿交给他,“这一路最辛苦的当是元让,我不过是动动嘴而已。”
曹操顺手把冲着他笑得乖巧的女儿抱到怀里,好久没抱还真有点怀念这个手感,不过,他颠了颠,好像是长了点肉。
“元让的功劳和苦劳我都记着呢。”说罢,促狭地盯着怀中心虚的曹穗,“难道你又不记得阿父呢?”
曹穗立刻否认,“阿父的脸早就被印在我心里,忘了谁都不能忘记阿父和阿母。”
表忠心的时候都不忘丁氏。
曹操被她逗笑,冲着丁氏道:“阿姊,我去后面处理下。”
丁氏明白他的意思,“穗儿在合适吗?”
曹操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是我曹孟德的女儿,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也是我认为他们不合适。”
被救的人如果还那么多唧唧歪歪,那他怕是也没好脸色。
至于东平陵的百姓,零零散散的都在观察,这是他特意没清场的缘故。
曹操来到一群百姓跟前,寂静无声,他们也不敢求饶。
曹穗和曹操对视一眼,然后亮着嗓子,说:“这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阿父,济南郡的相国大人。”
曹操看着这一群跪在那的百姓,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脸上也没有嫌弃,反而带着真切的疼痛。
“操愧为大汉臣子,食君之禄却未曾为君分忧,还让诸位父老乡亲如此艰辛,实乃操的罪过。诸位安心在这待下来,操不敢虚言承诺叫大家不愁吃穿,但绝不会驱赶放弃。”
声音都能听出几分哽咽。
不少人壮着胆子抬起头望着这位相国大人,并不面善的脸庞此刻毫无威吓,只有懊悔和自责,抱着的小女郎在他身边让更是让他周身都柔软不少。
百姓心中一酸,一路走过来他们都麻木了,许多人并不是和杜家村一块的,只是听着他们的吹嘘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加入进来。
一瞬间以前他们都还忐忑会不会被驱赶走,可此刻听到相国大人的话,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群人克制着嚎啕大哭的冲动,只是颤抖着肩小声又憋屈地啜泣。
曹操将曹穗放下来,然后亲自将杜族老搀扶起来,“老丈和各位乡亲不必如此跪我,既然你们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曹某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只是如此多人安排下来还需要几日时间,正好大家也休息几日,好好养养身体。”
曹操一个接一个地搀扶起来,眼里都闪烁着泪花,朝着后面还未动的百姓笑道:“虽说操很愿意,但乡亲们难道真想要操亲自把你们一个个搀扶起来吗?实乃是操没这个体力,还望大家莫要笑话。”
曹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阿父的表演,喜怒哀乐切换自由,短短几句话将一群吃了大苦头的百姓牢牢拿捏。
她还瞧见了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佩服地望着曹操,虽说有算计,可偏生又带着真情,并不全然都是做戏,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收买人心。
安抚好民心,曹操转身又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慈父。
曹穗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阿父好厉害。”
曹操见到女儿眼睛里不做假的崇拜,立刻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得意道:“这算什么,穗儿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