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夜,言羲照惯例参与王族夜宴,除了各g0ng主子,g0ng外的王亲贵胄、高官大臣齐聚王g0ng,听着房外的锣鼓喧天、烟火燃爆以及大夥欢庆新春的声音,我一人待在房中格外孤单。 天亮之後,祭天大典便会展开,祭典乃由一般祭司先行颂祷,而後大祭司才会登场,参天塔已安排好祭司颂祷,立果出场时间约莫落在正午,我既紧张又期待见到她,这一年她过得好吗?巴夏王是否善待她呢? 元日,王g0ng热闹万分,各处g0ng人手忙脚乱迎接新年,尤其膳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言羲一早便穿上新衣,在纳月的陪同下向巴夏王等长辈一个个请安,昨夜守岁累得四仰八叉,今日还得起个大早到各g0ng走动,王公贵族也不好当嘛。 趁着大人物到场前,诸多g0ng人寻机去了参天塔祭祀苍穹,对他们而言,能参与祭天大典是修来的福气,也盼望能在祭天大典沾些福泽、庇佑今年平安顺心。 回想过去真是愚蠢,为了苍穹费了将近一生时间,到头来祂又为我族做了什麽呢? 高耸的参天塔效仿阿锦州建筑风格呈圆顶尖塔之状,以蓝、白、黑三se做底,表达敬畏苍穹之意,参天塔前广场之上筑起一座两层楼高的祭台,天圆地方,一层为方、二层为圆,而在其之上是足以炖了十个人的巨大祭炉。 广场外围搭设不少顶棚及座椅,是给观礼者休憩用的,毕竟今日可是有青冥族大祭司亲临主持的祭天仪式,虔诚的巴夏国民岂会错过此等沐浴神辉的良机? 我不喜欢当大祭司、不喜欢乏味的祭祀,如今再没人苦口婆心劝我守规矩,我倒怀念起那抄写祭文、跪拜念经的日子,并非我x子改了,是我终於懂得再索然无味的事只要有亲人朋友在侧,即是欢愉的时刻。 言羲解释:「那祭炉所焚之物可直达苍穹大神,唯有青冥族的大祭司方有资格朝内焚烧祭文。」他在棚下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 我站在言羲身後,心脏狂乱跳动,有兴奋、也有伤感,我知道巴夏王为了脸上有光,不会让立果在众人面前显得病弱或jg神不济,她会风光出席,我心疼的是在立果乖乖听命的背後受了多少折磨与胁迫,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y脾气,她能无声无息被关押一年而不拼si一搏,想来巴夏王没少拿天牢中族人x命相要胁。 自从知道这是一场圈套,我就在想巴夏王yu请君入瓮的真的是我们吗?若真要抓我们,何不选择在王g0ng外举办祭天大典?他应当晓得我们入g0ng不易,自然无法全数出动,在外头能引来更多青冥族人,连我都能想到的问题他不会没想到,莫非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巴夏王言烨年过五十、t格依然高大jg壮,穿着皇袍亦难掩结实,多年征战养出的戾气在他脸上一览无遗,渐显灰白的头发与胡须替他添了一丝沧桑,若非已过俊逸之年,以他的面相如今王廷中要找出与他b肩的也不出几名。 巴夏王透着的是背负无数人命的肃戾,而奚贵妃身上的是一种胜利者的高傲,同为气场充盈之人,二者给人的感觉大相迳庭,可一样惹人讨厌。 巴夏王让众人起身,於参天塔前道貌岸然一番演讲、哄得众人如痴如醉,什麽国泰民安、千秋万代,我听在耳里、恶心在心里,屠杀百姓、旱灾肆nve,何来安居乐业的美好? 我向参天塔的g0ngnv要了些水,廊下等待时,廊外一园红梅x1引了我,地上雪花未融,衬得红梅更加yan丽,闲来无事,索x随意欣赏欣赏这片梅林,穿梭树间、梅香扑鼻,人总说梅花受得苦寒、方能绽放美丽,我却好奇梅花是否宁愿挨着天寒地冻也要一枝独秀?兴许这根本不是它所想要的,只是苍穹强加於它。 他黑袍上的绣纹相当jg致,腰间的玉要价不菲,胆敢在参天塔肆意打瞌睡,不是王族便是权贵。也是我十八年来见过最俊俏之人,此刻他席地而坐,若站起来起码b我高上一头,怪了,这等姿se的男子早该名满王都,怎麽从未听说过呢? 一朵梅花从树梢落下、碰巧抚过他的鼻尖,他缓缓睁眼,睡眼惺忪的他慵懒地伸展手脚,喝了口酒後,jg神回复不少,这才留意到我的存在,他靠回树g,悠哉道:「你哪位?」 「猗桐g0ng?那就是十四殿下的奴才了,他也来观礼?」 「什麽时辰了?」 「好嘞。」他爬起、拍去身上花瓣与尘土,道:「该g活罗。」 参天塔的g0ngnv将备好的茶水端来,我刚接手、向她道了声谢,她立刻发现我手中拿着的酒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便把它拿了去。 听她之意,似乎知道它所属於谁,我问她:「你认识酒壶主人?」 她说尽冬!那可是国师之名啊!方才的男子竟是国师! 不过冷静想想,纵使我早知他的身分,又能如何?莫非我还在此能一刀杀了他?不,那只会将我自己置於si地、断了营救族人的机会。 国师与我想像中出入颇大,我从未料想他会是位风采翩翩的公子,人不可貌相,在那美丽的躯壳下藏着的险恶有谁能看见?也许唯有因他而si的亡魂方知他的蛇蠍之心。 巴夏王与国师聊了两句後,国师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他领着数十名祭司走上黑毯,广场上除了他们颂念祭文之声、再无其余杂音。 咚咚鼓声退去,无声中,一道身影缓缓自参天塔中走出,她身披纯白衣衫、妆发简朴不失高雅,望着她步下阶梯,我的悸动难以言喻,当我终於亲眼确认她好好活着,泪滴不自主滑落,我赶忙擦去,深怕露出马脚,看到立果顶着我的模样在面前晃悠实在奇妙,我想她若见了我,心里也一定别扭。 纳月不禁赞道:「她便是青冥族的大祭司锦尘,当真风姿绰约。」要是让立果听去,她必高兴得上天,这辈子可还没人这麽称赞过她,她虽长得娇俏,那静不下的x子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风姿绰约这四个字,别瞧她此时乖巧走在黑毯上,我敢打赌她心中正咒骂巴夏王祖宗十八代,纳月又道:「大祭司一生不能婚嫁,可惜了这位佳人。」 「觅得佳婿何等幸事,大祭司无法与人结亲,岂不可惜?」 当年朝云长老选择我为大祭司,我接受了,也晓得余生只能守着苍穹,我虽放弃了姻缘,却换来优渥生活,算是等价交换吧,我不後悔走上这条路,然而阿锦州已毁、青冥族几近灭族,这大祭司之名还有什麽意义? 他要做什麽?仪典中从未有此仪式,祭台之上的立果如此刻的我一般一脸不解。 献血!青冥族供奉苍穹从不以血为祭,国师若是青冥族,怎会不知?莫非他是刻意为之?可他这麽做有何目的? 立果划破指尖、在白绢上以血为墨、写出一篇祭文,国师戴着面具、我瞧不见他的表情,想必应该很得意吧,要真想让大祭司写上一篇血书,大可在祭天大典开始前让立果提前准备,偏得当着众人面前强迫她,怎麽想都可疑。 蓝se火焰转眼便吞噬四周,祭天大典成了烈火地狱,哀嚎尖叫不绝於耳、人人自危忙着逃命,眼前烈火肆nve不禁让我回想起当时从巴夏士兵记忆中看见的阿锦州沦陷的惨状,我的族人也曾受着同样的苦……。 眼下的景象让我一时失神,纳月使劲推我了一把,我方醒神,此时我才发现我们所处的观礼台已烧毁大半,我一转身便踢上脚边躺着的一具焦屍,焦黑的身躯还能清楚看到它张嘴恐惧的痛苦表情,我的胃一阵恶心、险些吐了出来,鼻中充斥着各种焦味、烟燻得人神思恍惚。 「你们先走!」 「我不能再丢下她!」立果为我牺牲太多,我做不到弃她而去。 「她也会被烧si的!」 热气!是呀!广场一片火海,我为何全然未感灼热?可身下的言羲、纳月早已满头大汗,到底怎麽回事? 「这!」他俩瞠目结舌望着我,满脸不可置信,其实我何尝不吃惊? 「……天火……。」 「我知道怎麽灭了这火。」我拔下头上发簪、在手心刺出一口子,将自己的血抹在言羲、纳月二人手上,道:「照顾好自己。」 「若我回不来,契约上的事即使只靠你自己也要完成。」我替灰头土脸的他擦去脸上些许脏w,笑言:「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治理的国家会是什麽样子。」 我们没多说告别之言,因为我们都晓得那并无意义,且心中多少期盼着将来还有再见之日。 我连忙拍灭她身上的火,我抱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立果!醒醒!」 「还好你活着!」亲眼见她在我怀中喘气,我喜不自胜地差点掉泪。 「我也这麽觉得。」我笑了,她也笑了,彷佛回到了过去在神殿的时候。 巴夏王和国师是我的仇人,但其他人与我无怨无仇,我当真要狠心见si不救?何况言羲和纳月也在,我无法确定抹在他们手上的血能保他们多久,若天火不灭,一路扩散是否将殃及百姓?可一旦天火熄灭,巴夏王便有余力对付我们,我该如何选择? 立果心知肚明选择救人换来的是她无法预知的悲惨下场,若她假扮大祭司一事暴露,我能活、她却难说,然而她依旧决定救人,我佩服她的大义,也不舍她的牺牲。 她牵起我的手、放置祭炉之上,随着手心伤口的血滴落入祭炉,嘶嘶的烈火之声逐渐平息,当我再抬头,已不见蔓延的天火……。 天火为何对我不起作用?因为我是大祭司吗?若真是因我是大祭司之故,还当真讽刺,苍穹舍弃了青冥族、任由巴夏王屠戮我族,为此我不再信仰苍穹、不愿再担负祭祀苍穹之责,而在参天塔广场的茫茫人海中,祂却无视虔诚的信徒、唯独庇护了我,究竟是苍穹无眼或是偏宠大祭司这个名号? 我已明了这场祭天大典目的不为祈福求雨,据我推断,巴夏王和国师应当发现立果假扮大祭司,血祭如只为证实立果身分,未免手段过激,他们处心积虑、不顾众人生si执意这麽做,就是想b真正的青冥族大祭司现身,他们赌我即便不顾旁人、亦不会弃立果不顾,退一万步说,纵使我不出现,si了这些人他们也不觉得可惜。 「我的锦尘大人,您可终於来了。」 我不禁倒ch0u一口气,天火来得毫无预警,方才我是想起朝云长老年年的提醒,除我以外,旁人不可擅用祭炉,又见立果血书入祭炉後立即引发天火,而我又不受天火侵袭,这才推断自己的血能灭火,但我也单单是推断,万一我的血不起效,立果、言羲、纳月还有这数百名观礼者岂非跟着陪葬、si无全屍?巴夏王、国师二人的狼子之心实在可恨。 「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立果瘪着嘴。 立果无奈,叹道:「我差点忘了小时候打架你都是挥第一拳的那个。」 以前老觉得难受,如今才懂那些挫折与今日承受的一切相b恍如沧海一粟,我多想对当初无知的自己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假装咳嗽,回答:「你当我是天才啊?光练这一项就快要我命了。」 「你还不满了,要不是我,哪有你这一年自由的日子呀。」自由?我这一年真的有过自由吗? 「要怀念先等等,你脑子b我好,快想想办法吧。」 罢了,靠天不如靠自己,尽力一试吧。 大祭司是虚名,却是世人奉为高岭之花的存在,他们敬重、更敬畏,一滴不属於大祭司的血落入祭炉、直达苍穹便可让祂龙颜大怒、降下天火,若杀了大祭司,临头的又该是何等灾祸呢? 勿怪?他要以si谢罪我便不怪,原想这麽回他,想想此刻不宜做口舌之争,做主的是巴夏王,我不必与国师多做纠缠。 手上的伤隐隐作痛,低头一瞧,我已满手鲜血,灵光一闪,我心生一计,道:「巴夏王,你灭我青冥族不就是想要长生之法吗?」我和隐隐是掳了与巴夏王亲近的重臣并从他们的心语得知此事,旁人所知青冥族叛变而遭军队镇压不过是巴夏王掩饰罪刑的手段,知晓实情者不多,我刻意在众人面前提起此事,虽不能保证有人信我,至少能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我走近一名侍卫,他的刀对着我,我用指尖轻轻夹住刀身往我喉头移了几分,当冰冷的刀锋抵上我的颈子,本就紧张兮兮的侍卫吓得一哆嗦,他扔了刀、跪伏在地颤抖、不敢妄动,周围的侍卫亦如惊弓之鸟,我每跨出一步、他们便後退一步,大祭司这名号可真好用,顶着苍穹的厚ai,眼下我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角se了。 「你可以杀我、可以杀了青冥族所有人,但你奢望的一切将化作泡影。」 「你若不信,便不会大刀阔斧攻打阿锦州又布下今日之局了。」为保x命,我决定撒下一个弥天大谎,我将伤了的左手举起,血ye顺着手掌边缘滴落在巴夏王的剑上,道:「这即是你寻求的答案。」 巴夏王将剑收回鞘中,命令侍卫将我带回长年g0ng并将立果关入天牢,估0他对我也是半信半疑,留我一命总归b杀了我好,无论真假,唯有我活着、他才能达成所愿。 我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之际,四、五道黑影自参天塔顶一跃而下,纵使黑衣蒙面,我仍一眼认出领头人,我太熟悉他的身手和动作,真是气人,分明让他别来淌浑水,竟敢不听话擅自前来。 更多的王g0ng侍卫聚集,隐隐等人技高胆大,可终会有jg疲力尽之时,隐隐喊道:「守好大祭司!」 隐隐的两把青铜剑一路斩杀无数侍卫,大多命丧他剑下之人甚至连他何时挥剑都不晓得,他就这麽浑身染血来到巴夏王身前,巴夏王ch0u出配剑与他博斗,巴夏王曾是沙场大将,武艺自然不差,可惜当武者遇上暗卫,吃亏的永远是不懂黑暗残酷的光明之人,遑论隐隐年少敏捷、而年过五十的巴夏王行动已无法随心所yu。 伺候巴夏王的太监、g0ngnv跪了一地,乞求隐隐勿伤巴夏王,侍卫们见主子被俘、不敢妄动,隐隐胁持巴夏王与我们会合,一名同伴也将立果带了过来,我们一行人缓缓往出口撤退,即将踏出参天塔墙门之际,一支飞箭划破寂静、直直s中隐隐手臂,我猛然转头一瞧,爬上墙顶的言羲手持一张弓、面se清冷地望向我方。 言羲……他终究为了他的父亲、为了他自己而出卖了我……。 「拿下大祭司,余者杀无赦。」巴夏王语气平淡,彷佛要杯水那般稀松平常。 刀剑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杵在原地、进退不得,为何我们非得被b到这地步?苍穹到底还要如何耍弄我们? 突然,满地无尽的鲜红染上了我的双眼,目视所及没来由地仅剩一片血红,耳中传入吵杂的声音,老人谈笑的声音、孩童追逐的声音、厨房烹煮的声音,无数人在我耳边说话,数百、数千、数万,吵得我头疼yu裂,我不要再听见这些震耳yu聋的声响,不要再听! 「锦尘!」伤害我族之人嚐嚐这等痛苦。 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巴夏王鹤立j群,他的神情难受得很,却以毅力支撑身t不倒,我在立果的搀扶下站起,环视着这奇异之象,在场之人唯有青冥族人安然无恙,隐隐、立果等人皆无异状,国师也好好地站在参天塔阶梯之前。 身子不再难受,我的脑子总算清醒得多、慌乱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眼中的鲜红一点点淡去,一片白光後,世间恢复了原有的se彩斑斓。 「锦尘大人!」 隐隐将我背在背上,与其他同伴迅速撤离,在我失去意识前,依稀听见纳月的声音,後来的事我便一无所知……。 虽说是家徒四壁的处境,但我不由自主嘴角上扬,我们真的逃出巴夏王的手掌心了。 岩洞口的门布掀开,隐隐端着一盆水入内,他见我醒来惊喜不已,呼喊:「锦尘大人!」 「这是哪?」 「其他人呢?」 「立果呢?」 我心中大石总算放下,幸亏他们没有因为我而出什麽意外,我问:「我们怎麽逃出王g0ng的?」王g0ng侍卫重重、g0ng门必有重兵把守,我想不出他们如何逃生? 「谁?」 朝云长老!他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他葬身於阿锦州大火,原来他没有离开我们。 然而,当我见到朝云长老,我才明了自己多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