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娘受刑之日,落雪未停、彻底染白了这藏w纳垢的巴夏王g0ng,十四王子早早便到了刑场,眼看汐娘被拖上刑台、刽子手手起刀落,她的血溅在雪白的地面,腥气随着冷风飘进鼻中,十四王子未曾转移视线,他要将这一幕深深刻在心中,他面se沉着、无悲无喜,可我懂他此刻的痛心疾首,我同他一样失去了最重要之物。 纳月接替汐娘成了猗桐g0ng掌事g0ngnv,她遵守与汐娘照看十四王子的约定,重新检视猗桐g0ng各处安防,有问题的g0ng人及侍卫全面更换,新人调度需要时日,一时间猗桐g0ng鸟兽大散、冷清得可怕。 她无法释怀我知情不报,即便她明白无论如何汐娘的结局难以改变,情感上终究不能谅解,她搬出我们的小房间、有意避而不见,汐娘去世至今已过半月,她甚至不曾与我言语,幸而她没将我同其他人一般逐出猗桐g0ng,我想她和十四王子并无差异,他们都需要时间慢慢抚平伤痛。 隐隐等人散播的谣言已在巴夏国引起轩然大波,前些日子大臣纷纷奏请巴夏王请出青冥族大祭司祭祀苍穹大神,目前虽未有确切消息,可我打听到王g0ng中国师所在的「参天塔」前广场已开始动工修建祭台,想来巴夏王为安民心,终会应允此事。 先前我总担心巴夏王会用b供那套对付立果,这般看来他宁愿使用怀柔之策,瞧剩菜分量,食用者胃口还不错,立果向来贪吃,希望真是她。 返回猗桐g0ng途中,我几乎能听见每一下心脏跳动的声音,紧握托盘的双手兴奋地微微颤抖,一想到或许很快能再见到立果,好几次险些落泪。 「要是能隐身多好。」我想起曾在神殿书册中读过有人练成隐身冥术,眼下那可真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力啊。 抬头一看、不见月光,空中飘着雪花,不禁令我忆起阿锦州出事前那夜,同样的夜、同样的雪,曾有的家园却没了。 我本要回房,转身之际凑巧瞥见一道人影,我连忙躲在树後,定神细看方知那人是十四王子,在这雪夜他衣衫单薄、也未带披风,晃荡着往一处走去,手上依稀拿着一袋东西,接着他进了昔日汐娘所居的房间,烛光亮起、久久未灭。 忽然,我从窗纸瞧见房中火光越来越亮,那可不是区区烛火能点亮之光,我迟疑了一会儿,一道火舌窜出、烧破窗户、火势瞬间旺盛。 我一时脑热,连呼唤人手帮忙都忘得一乾二净,横冲直撞推开汐娘房间的木门,我本害怕十四王子受困火海、无法自救,才着急忙慌想救人,岂知当我进门,映入眼中的竟是他拿着烛火、淡漠如水地点燃床帐的一幕。 我虽满心疑惑,可没闲暇思考个中原由,烟雾渐浓、火势渐大,再这麽待着必si无疑,我上前用尽浑身力气将他向外拉去,临走前他将手中烛台随意扔在床上,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汐娘的房间已完全被火舌吞没。 猗桐g0ng瞬间人声鼎沸、吵嚷不休,但不论情况多乱,我身旁的十四王子依旧波澜不惊,眼神晏然得彷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一无所有方能破釜沉舟。」 「我已无可失去之物,他们再也威胁不到我,我再也不必惧怕他们。」 他坚毅决绝的神情在火光下格外耀目,雪夜中,他完成了自我蜕变,从今往後他不再是那名任人欺负的十四王子,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他终於学会举起双拳、独自前行。 我曾为汐娘之si愧疚、怜悯十四王子的遭遇,但想起我族承受之苦,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十四王子在汐娘房中洒了油,大火持续了一整夜,直至天明喧嚣逐渐静止,巴夏王特地派人前来关切,奚贵妃以及各处主子纷纷做了场面活,他再不受宠起码还是位王子,该走的过场少不了,若是以前,十四王子定会亲自接见他们遣来的g0ng人并谦虚感谢对方关怀,而今非但对人视若无睹,连句交待的话都没留下,可怜的纳月只能焦头烂额替他应付络绎不绝的问候。 「你是青冥族?」他的一句话令我震惊不已,而他仍旧稳如泰山低头奋笔疾书,他何时知晓我的身分?是纳月出卖 「有何凭据?」 「我没有帮手。」我岂能将族人置於险地? 「利用?」 合作?这并非我一开始所谋,原先我仅想利用他救出族人、洗刷冤屈、杀了巴夏王,望着眼前的十四王子,我明白那是我夜郎自大,经此巨变,他不会再轻易受人摆布,与他合作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看出我的顾忌,道:「我是你弑族仇人之子,你不信任我是对的。」 「如同?我是笃定。」他轻轻拿起案上两张写满半面的纸朝我走来,道:「我自幼出入参天塔、熟悉青冥族,你的气韵太明显,定是出自神殿之人,锦尘被父王抓入g0ng中不久,你便来了,难道不是为了营救你们的大祭司?」参天塔是国师所居之处,也是巴夏王用以祭祀苍穹之地,他一名王子时常出入不奇怪,但为何那里能让他认识青冥族?莫非……。 「这般激动,还说不是青冥族?」他志得意满、嘴角微扬。 「有道理,不如这样,我先送你个情报,聊表诚意。」 「国师正是青冥族,且当初父王攻打阿锦州便是他提的主意,亦是他告诉父王天下唯有青冥族识得长生之法。」 最先我认定十四王子是为引我入局而信口胡诌,当我看见他明亮的双眸透出的坦然与真诚,我动摇了,难道这是真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最该恨的其实是我的同族吗? 「剩下的你得自己去查,不过国师深得父王喜ai,你想杀他为族人报仇,没有我你就办不到。」他又向我走近,将手上的纸摊开在我眼前,两张纸写着同样内容、罗列出十四王子yu杀之人,其中七王子及奚贵妃母子之名最为显眼,一字一句皆可成为定他罪、夺他命的铁证,他却毫不保留地坦荡告予我知,他道:「这份契约是我最真切的诚意,前半部我写明了,剩余半面是留给你的,把你的渴望全都写上,彼此相助、彼此相依以求达成所书一切,便是你我合作之约。」 「我们目的不同,可能相抵触的唯有一事。」 他的眼皮沉了下来,眯着双眼,缓缓回覆:「随你。」 他嗤笑一声,回道:「汐娘人头落地那刻起,世上再无我的亲人。」所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吧,可悲而强大。 我们需要同伴,十四王子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同样孤立无援的他也需要盟友。 我从他手中ch0u过两张书纸,在上头写满了我的冀望,契约上签下我俩的名字,以血为印、永不背信。 我望着手上自己这份,他的名字言羲二字工整地躺在纸上,嬁奴二字却显得暧昧隐晦,我坦言:「不是。」 「怎麽?怕契约不作数?」 「待完成契约所书的每一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他笑而不语。 我浅笑点头,回道:「折腾了一夜,休息去吧。」 新一拨g0ng人入住猗桐g0ng两日,纳月尚未来得及观察他们是否适宜留下,言羲断然拒绝,他表示猗桐g0ng不需要额外人手,现今的数名g0ngnv与太监已够使唤,真忙不过来再临时借调别处g0ng人几日即可,猗桐g0ng仅有他这一名主子,他也非放纵享受之人,确实无需找来一夥人碍眼。 为了积累实力,他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发愤图强,夜中他避开众人耳目练跑强身,将自己b得没有一丝喘息时间,我想过劝他,最终作罢,我想这样他才能好过些,毕竟背负着他人的牺牲,谁能安然地享受锦衣玉食呢? 黔驴技穷的我只好寻求言羲这位王子相助,他一听我yu鱼目混珠进入参天塔,立马否决我的计策。 「何以见得?」 「他想藉由祭天大典引出青冥族,他知道我们必会营救大祭司。」我茅塞顿开,惊觉自己的愚蠢,能成 言羲点头,道:「所以为今之计便是据守不出、静观其变。」 罢了,族人的安全是首要的,一旦我决定行动,隐隐定带领其他人援助於我,不可为了小利害了他们,我呀我,总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三思,却老做不到,连小我五岁的言羲都能分析透彻,当真白活了这些年。 他微笑,有些诡谲、令我头皮发麻,反问:「你觉得呢?」我从未想过一名十三岁的孩子能让我寒毛竖立。 我猜答案连他也不晓得,最了解自己x格的不一定是本人,转变往往是在毫无自觉中发生的,某日当他蓦然回首,许会惊讶於这样的差异。 我慢慢学会y谋诡计、慢慢学会铁石心肠,甚至眼看汐娘赴si而无所作为,这样的我更加丑陋、令人作呕,但纵然我变得再恶劣,我也不後悔,这是我选择的路,浴血也要咬牙走下去。 至於我的第三个心愿,便是希望言羲成为巴夏王、洗清青冥族之冤,当然,此事由言羲来做与由他父亲来做意义完全不同,让犯错者弥补错误是最理想的,可我不会傻到以为巴夏王会承认错误,这过错并非单纯因他误信国师导致,是他本身的贪yu凌驾於良知之上,他不会让天下人晓得他屠杀青冥族真正的原由,所以我仅能将这希望寄托於言羲。 「你想过什麽样的报仇方式最能让奚贵妃和七王子痛不yu生吗?」 「让我帮忙还瞒着我。」我抱怨了一句,识相不再细问,道:「想让我做什麽?」我们是盟友,理应相互协助。 我猜测道:「和七王子有g结的朝臣名单?」 「等等,你这居高临下的姿态怎麽回事?好歹我年长你五岁,能不能别这麽高高在上?你可是说了我们是盟友,那便该平等相待。」我不满cha腰,是时候摆出长者姿态教教他什麽是尊卑有别了。 「蹬鼻子上脸了,行,我宽宏大量不跟你一名幼子计较。」我这成年人跟个孩子较劲也太小心眼,忍忍算了,毕竟出身王族,有些架子不奇怪。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声,走出书房。 我写了封信告知隐隐祭天大典时不可入g0ng,言羲断定巴夏王想来一招请君入瓮,届时防备森严,天罗地网下他们走投无路,只会白白送了命。 不知立果是如何将我与她对换容颜的?上回她打晕我,我没亲见到她使用冥术,若她能将容颜还给我,是否就能换得她的自由? 等待祭天大典的每一日对我都是折磨,我试图用忙碌转移注意力,心不在焉的我因此ga0砸不少工作,如今猗桐g0ng人手少,我频频犯错,已是掌事g0ngnv的纳月不得不出言训诫,这也是她多日来头一回与我说话。 「我说的你听清了吗?」瞧我没反应,她略显不快。 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道:「我不管你和十四殿下达成什麽协议,希望你不要忘记此刻的身分,奴婢该有奴婢的样子。」近来我总往言羲书房跑,纳月看出我们合谋实属正常,估0她说这番话也是想让我别忘形,以免引人怀疑。 若能过得好,谁甘愿为奴为婢?既已身不由己,至少能选择不让奴x入心,再苦再累是一回事,奴颜无妨、绝不媚骨,相信纳月亦是如此。 纳月神情淡然,悠悠道来:「愤怒已消,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的见si不救。」 纳月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好似不可置信、又像讽刺、还带着鄙夷,她嗤笑一声,道:「别人的情感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纳月说过我太理智,若说当时是一种善意提点,这回即是不满的指责,理智过头、利弊双存,即便遭人嫌弃冷心冷面,可我能过得轻松点,说我自私也罢,我只是不想被情感牵绊太深。 再者,我也实在不愿深究他人感情,不知道便不会为难,唯愿与善以善、与恶以恶。 「你连对方的情感都不愿了解,又怎晓得什麽才是同等回报?」 「别人付出的可不只是一个烧饼,很多东西不用心就看不到。」纳月突然用怜惜的眼神瞧着我,道:「嬁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麽,但我看得出你并非天生淡漠,不要故步自封,如果你愿意好好去t会,你会发现你错过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 「我以为你是勇敢之人。」 说我逃避也好、胆小也好,人生本就有舍有得,我得到了安宁且平静的生活、而以错过美好为代价,我甘之如饴,人人所求不同,清静无波澜的心境才是我内心深处最渴切的冀望。 一年前的此刻,我身在温暖的神殿,而今我却在这间冰冷的小屋对着烛火发愣,旁人欢欣鼓舞迎接新年,殊不知我迎来是不计其数的族人忌日。 届时我随言羲入场,估计在茫茫人海中她难看见我,这样也好,万一她一时惊讶露出异样,巴夏王许会察觉,为了彼此的安全,她没注意到我才好。 一仰头,远处七彩天灯高飞,祭天大典开始了,巴夏王将仪典交由国师筹备,眼下他得接见朝臣贺年,估计正午之际才会前往参天塔。 尽管青冥族被诬陷谋反,但信仰本身与政治无关,世人眼中的大祭司仍是距离苍穹最近之人、是苍穹与世间g0u通的桥梁,他们依旧敬仰大祭司之名、期待有幸亲眼见见传闻中的大祭司,这些天光听旁人谈论这些无谓之事都累得慌,他们误解太深,我根本不认为自己和常人有何不同,谣言所说我能与苍穹对话也是无稽之谈,我呢,除了风声、雨声,压根儿没听过苍穹之声,要我说大祭司其实是苍穹头号奴隶,成天为祂做这做那,却无半点回报。 巳时刚过,言羲回了猗桐g0ng,稍做休息後,我们便出发前往参天塔,临行前他特地私下提醒我千万注意言行、保持冷静,稍後我不仅会见到分别多时的挚友,也会见到屠我青冥族的巴夏王以及国师那幕後黑手。 上百名参天塔祭司整齐地在一层上围成圈,手中拿着祭文颂祷,置於地上的白烛以放s状向外摆放、布满整个广场,只留一条铺上黑毯的道路直通祭台。 往日阿锦州在元日祭天时也有诸多信徒前来,不过基於各种考量,神殿不许外人入内,即便是王族亦无例外,心存侥幸者想混入神殿,下场便是让隐隐等暗卫扔出窗外。 纳月问:「祭炉怎麽没火呢?」她好奇为何广场摆放了若g燃着烈焰的小祭炉,祭台上斗大的祭炉却毫无动静。 「讲究真多呢。」纳月信奉苍穹,却不迷信。 除了对立果的担忧,我心底隐约有些惴惴不安,言羲说今日的祭天大典是巴夏王设的一个局,我已告知隐隐等人不可入套,可我老感觉不会这般简单,青冥族残存者不多,巴夏王真会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而花费这等心力吗?一名征战沙场多年、灭过无数城池之人,我们这些小角se如何入他眼? 静思之际,观礼台热闹起来,不久後参天塔四周已人满为患,太yan冉冉升至正空,忽而一声「陛下驾到」传来,众人跪拜,我忍着弑族之仇弯下双膝,一年了,阿锦州沦陷後一年,我总算亲眼见到巴夏王言烨……。 巴夏王身後两步之遥跟着一名衣容华贵的妇nv,看着与他年纪相仿,能在祭天大典与巴夏王一同出席的后g0ngnv子,想来也只有权倾後g0ng的贵妃奚千蕊了,平心而论奚贵妃五官实在平庸,施上粉黛、靠着衣装勉强能称一声秀气,但那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所积累的气势却是r0u眼可见。 我最想手刃的仇人即在眼前,我竟还得向他卑躬屈膝,我气自己无用、恨自己弱小,指甲没入攥紧的手心、紧咬的牙根发酸,躁动之际,纳月的手伸来、覆上我的拳头,其实无须她提点,我不会冲动坏事,我已经忍了一年,再多忍一段时日又何妨? 或许是我看着巴夏王的神情太狠绝,言羲蓄意假借口渴让我去取点茶水来,好让我调整心绪,也避免有人察觉我的恶意。 绕过一株梅树,忽而瞥见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席地而坐,手握一酒壶、倚树睡得香甜,他的头发很长,却不如一般男子束发或上冠,而是随意披在肩上,即便是nv子也鲜少如此披头散发,遑论身着华服的他。 浓密的眉毛、上扬的凤眼、高挺的鼻骨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也是我十八年来见过最俊俏之人,此刻他席地而坐,若站起来起码b我高上一头,怪了,这等姿se的男子早该名满王都,怎麽从未听说过呢? 一朵梅花从树梢落下、碰巧抚过他的鼻尖,他缓缓睁眼,睡眼惺忪的他慵懒地伸展手脚,喝了口酒後,jg神回复不少,这才留意到我的存在,他靠回树g,悠哉道:「你哪位?」 「猗桐g0ng?那就是十四殿下的奴才了,他也来观礼?」 「什麽时辰了?」 「好嘞。」他爬起、拍去身上花瓣与尘土,道:「该g活罗。」 参天塔的g0ngnv将备好的茶水端来,我刚接手、向她道了声谢,她立刻发现我手中拿着的酒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便把它拿了去。 听她之意,似乎知道它所属於谁,我问她:「你认识酒壶主人?」 她说尽冬!那可是国师之名啊!方才的男子竟是国师! 不过冷静想想,纵使我早知他的身分,又能如何?莫非我还在此能一刀杀了他?不,那只会将我自己置於si地、断了营救族人的机会。 国师与我想像中出入颇大,我从未料想他会是位风采翩翩的公子,人不可貌相,在那美丽的躯壳下藏着的险恶有谁能看见?也许唯有因他而si的亡魂方知他的蛇蠍之心。 巴夏王与国师聊了两句後,国师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他领着数十名祭司走上黑毯,广场上除了他们颂念祭文之声、再无其余杂音。 咚咚鼓声退去,无声中,一道身影缓缓自参天塔中走出,她身披纯白衣衫、妆发简朴不失高雅,望着她步下阶梯,我的悸动难以言喻,当我终於亲眼确认她好好活着,泪滴不自主滑落,我赶忙擦去,深怕露出马脚,看到立果顶着我的模样在面前晃悠实在奇妙,我想她若见了我,心里也一定别扭。 纳月不禁赞道:「她便是青冥族的大祭司锦尘,当真风姿绰约。」要是让立果听去,她必高兴得上天,这辈子可还没人这麽称赞过她,她虽长得娇俏,那静不下的x子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风姿绰约这四个字,别瞧她此时乖巧走在黑毯上,我敢打赌她心中正咒骂巴夏王祖宗十八代,纳月又道:「大祭司一生不能婚嫁,可惜了这位佳人。」 「觅得佳婿何等幸事,大祭司无法与人结亲,岂不可惜?」 当年朝云长老选择我为大祭司,我接受了,也晓得余生只能守着苍穹,我虽放弃了姻缘,却换来优渥生活,算是等价交换吧,我不後悔走上这条路,然而阿锦州已毁、青冥族几近灭族,这大祭司之名还有什麽意义? 他要做什麽?仪典中从未有此仪式,祭台之上的立果如此刻的我一般一脸不解。 献血!青冥族供奉苍穹从不以血为祭,国师若是青冥族,怎会不知?莫非他是刻意为之?可他这麽做有何目的? 立果划破指尖、在白绢上以血为墨、写出一篇祭文,国师戴着面具、我瞧不见他的表情,想必应该很得意吧,要真想让大祭司写上一篇血书,大可在祭天大典开始前让立果提前准备,偏得当着众人面前强迫她,怎麽想都可疑。 蓝se火焰转眼便吞噬四周,祭天大典成了烈火地狱,哀嚎尖叫不绝於耳、人人自危忙着 「嬁奴!」 「快走!」言羲拉着一动不动的我yu往空旷之地奔去,我却想起立果还在祭台之上,蓝火由祭炉而出,她离得最近、首当其冲,我得去救她。 我想甩开言羲的手,他握得更紧,斥道:「不可,自保要紧!」 纳月此时也拉住了我另一支手,喊道:「火势太猛,你会被烧si的!」 争辩之际,一颗火球落下,离我们不出十步之遥,火舌四窜、朝我们喷飞,情急之下我将言羲、纳月护在身下,本以为腐蚀皮r0u的疼痛转眼即来,可蓝火飞过,我竟不觉有异,甚至没有半点热气。 「嬁奴!」纳月、言羲连忙查看我的伤势,蓝火烧毁了我背上的衣衫,我却全身而退。 我脑中想起一事,为了证实所想,我主动将手伸向一旁燃烧着的火焰,手入火中,袖口刹那化作灰烬,而我……毫发无伤。 这一刻,我总算厘清这威猛的蓝se火焰从何而来,也明白了巴夏王及国师举办祭天大典的用意。 我正要前去寻找立果,言羲挡在了我面前,提醒:「此去你的身分便瞒不住了。」我瞥了眉头紧皱的他、又望向目瞪口呆的纳月,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在眼中,估0他们也晓得我究竟是谁了。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我,眼中有很多话,或许我再也没机会听他亲口说给我听了。 越过一片蓝se火海、我奔上祭台,祭炉边一名nv子倒卧地上,她的衣袍上还燃着火焰,她多处烧伤、血r0u模糊,庆幸天火并未攻击祭炉,边上的她也未受到致命伤,只是被四溅的火舌波及。 「……咳、咳咳……!」她咳了两声,慢慢睁眼,她眼神迷离、神智还不太清晰,虽然烧伤无碍x命,但被浓烟呛得不轻。 她恍惚地0上我的脸,道:「这脸……看着真别扭……。」 我扶她站起,面对这片蓝se火海,我想过趁乱带立果逃之夭夭,但逃得出参天塔,逃得出王g0ng吗? 身侧的立果突然开口:「救人吧。」她看出我的两难,於是替我做了抉择,道:「不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讨厌鬼。」 「来吧,灭了这火,让他们瞧瞧我们青冥族的大祭司多有本事。」 「天火」乃苍穹展现至尊神力的手段之一,我曾在神殿藏书中读过有关天火的记载,传闻苍穹盛怒、yu罚世人之时便会降下蓝焰天火,只是从未有人见过,我一直以为那仅仅是人们基於对苍穹力量的恐惧而臆想出的产物,今日方之并非空x来风。 书中未曾提及大祭司可不受天火之害,也未曾提及如何招来天火,细想国师突如其来要求立果以血书文的举动,估计那便是引来天火的原因,姑且不论他从何得知此举可引发天谴,他的动机更耐人寻味。 我苦思前因後果之际,不知从哪冒出的侍卫将祭台团团围住,巴夏王与国师安然无虞立於参天塔阶梯之前、一丝不紊,根本瞧不出方经一场浩劫的狼狈,果然这场灾难是他们计画的一环吗? 国师口吻轻松、规矩向我行礼,显得毫不意外,这下能确信我的猜测属实了,他们看破立果伪装、假意举行祭天大典、实为让我自投罗网。 立果惊慌望向我、面露恐惧与愧疚,她担心我、也气自己没能骗过敌人,我一手搀扶着她,一手轻敲她的额间,揶揄道:「瞧你戏演得这麽差,多亏你生在阿锦州,若生在戏园子,肯定饿si。」 「这样挺好,我也懒得东躲西藏,正面迎敌简单多了。」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b起让立果为我做替罪羔羊,我更情愿直面对敌。 立果的一句话令我想起童年时光,那时我控制不了冥术、遭人冷漠对待,纵然到了神殿、成了大祭司,有的也只是族人的敬重,但他们眼中的回避我看得一清二楚,孩子没有ren那麽多 以前老觉得难受,如今才懂那些挫折与今日承受的一切相b恍如沧海一粟,我多想对当初无知的自己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假装咳嗽,回答:「你当我是天才啊?光练这一项就快要我命了。」 「你还不满了,要不是我,哪有你这一年自由的日子呀。」自由?我这一年真的有过自由吗? 「要怀念先等等,你脑子b我好,快想想办法吧。」 罢了,靠天不如靠自己,尽力一试吧。 大祭司是虚名,却是世人奉为高岭之花的存在,他们敬重、更敬畏,一滴不属於大祭司的血落入祭炉、直达苍穹便可让祂龙颜大怒、降下天火,若杀了大祭司,临头的又该是何等灾祸呢? 勿怪?他要以si谢罪我便不怪,原想这麽回他,想想此刻不宜做口舌之争,做主的是巴夏王,我不必与国师多做纠缠。 手上的伤隐隐作痛,低头一瞧,我已满手鲜血,灵光一闪,我心生一计,道:「巴夏王,你灭我青冥族不就是想要长生之法吗?」我和隐隐是掳了与巴夏王亲近的重臣并从他们的心语得知此事,旁人所知青冥族叛变而遭军队镇压不过是巴夏王掩饰罪刑的手段,知晓实情者不多,我刻意在众人面前提起此事,虽不能保证有人信我,至少能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我走近一名侍卫,他的刀对着我,我用指尖轻轻夹住刀身往我喉头移了几分,当冰冷的刀锋抵上我的颈子,本就紧张兮兮的侍卫吓得一哆嗦,他扔了刀、跪伏在地颤抖、不敢妄动,周围的侍卫亦如惊弓之鸟,我每跨出一步、他们便後退一步,大祭司这名号可真好用,顶着苍穹的厚ai,眼下我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角se了。 「你可以杀我、可以杀了青冥族所有人,但你奢望的一切将化作泡影。」 「你若不信,便不会大刀阔斧攻打阿锦州又布下今日之局了。」为保x命,我决定撒下一个弥天大谎,我将伤了的左手举起,血ye顺着手掌边缘滴落在巴夏王的剑上,道:「这即是你寻求的答案。」 巴夏王将剑收回鞘中,命令侍卫将我带回长年g0ng并将立果关入天牢,估0他对我也是半信半疑,留我一命总归b杀了我好,无论真假,唯有我活着、他才能达成所愿。 我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之际,四、五道黑影自参天塔顶一跃而下,纵使黑衣蒙面,我仍一眼认出领头人,我太熟悉他的身手和动作,真是气人,分明让他别来淌浑水,竟敢不听话擅自前来。 更多的王g0ng侍卫聚集,隐隐等人技高胆大,可终会有jg疲力尽之时,隐隐喊道:「守好大祭司!」 隐隐的两把青铜剑一路斩杀无数侍卫,大多命丧他剑下之人甚至连他何时挥剑都不晓得,他就这麽浑身染血来到巴夏王身前,巴夏王ch0u出配剑与他博斗,巴夏王曾是沙场大将,武艺自然不差,可惜当武者遇上暗卫,吃亏的永远是不懂黑暗残酷的光明之人,遑论隐隐年少敏捷、而年过五十的巴夏王行动已无法随心所yu。 伺候巴夏王的太监、g0ngnv跪了一地,乞求隐隐勿伤巴夏王,侍卫们见主子被俘、不敢妄动,隐隐胁持巴夏王与我们会合,一名同伴也将立果带了过来,我们一行人缓缓往出口撤退,即将踏出参天塔墙门之际,一支飞箭划破寂静、直直s中隐隐手臂,我猛然转头一瞧,爬上墙顶的言羲手持一张弓、面se清冷地望向我方。 言羲……他终究为了他的父亲、为了他自己而出卖了我……。 「拿下大祭司,余者杀无赦。」巴夏王语气平淡,彷佛要杯水那般稀松平常。在我身前,他坚毅的眼神警告着敌人除非踏过他的屍t,否则休想再近半步。 同伴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深,我不能眼睁睁见他们si在我面前,他们不能si,不能! 「不要──!」 我抱着头、倒在立果怀中,我想摆脱这些声音、想把它们从我耳中赶走,为何要让我听见这些?为何不是别人承受这些?我的脑袋彷佛快炸裂了,难以言说的剧痛使我无法思考,此刻我唯有一个念头,我想让那些伤害我族之人嚐嚐这等痛苦。 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巴夏王鹤立j群,他的神情难受得很,却以毅力支撑身t不倒,我在立果的搀扶下站起,环视着这奇异之象,在场之人唯有青冥族人安然无恙,隐隐、立果等人皆无异状,国师也好好地站在参天塔阶梯之前。 身子不再难受,我的脑子总算清醒得多、慌乱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眼中的鲜红一点点淡去,一片白光後,世间恢复了原有的se彩斑斓。 「锦尘大人!」 隐隐将我背在背上,与其他同伴迅速撤离,在我失去意识前,依稀听见纳月的声音,後来的事我便一无所知……。 虽说是家徒四壁的处境,但我不由自主嘴角上扬,我们真的逃出巴夏王的手掌心了。 岩洞口的门布掀开,隐隐端着一盆水入内,他见我醒来惊喜不已,呼喊:「锦尘大人!」 「这是哪?」 「其他人呢?」 「立果呢?」 我心中大石总算放下,幸亏他们没有因为我而出什麽意外,我问:「我们怎麽逃出王g0ng的?」王g0ng侍卫重重、g0ng门必有重兵把守,我想不出他们如何逃生? 「谁?」 朝云长老!他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他葬身於阿锦州大火,原来他没有离开我们。 然而,当我见到朝云长老,我才明了自己多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