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的是,在远处作画的二女,环胸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以及负琴亦在旁边观画的广目天,皆是错愕,纷纷抬头望去。
萧砚此举,分明是坏了意境。
“太子……君侯这是……?”女帝一时惊诧,却也伴在了萧砚身侧,余光扫了一眼,能看见远处的那十余骑已然直起身来。
但当此之时,萧砚竟只是放声朝着那河面上的大船大声唤道:“那船家,捕获可丰?”
那说是大船,实则是几条小舟凑在一起并了一条看起来甚大的渔船罢了,此时在船上的两个船主和几个船工纷纷闻言回头,却一时惊住。
盖因这岸上的萧砚二人不提,都是华服锦袍,那个子稍矮但面俊如女子的贵公子更是戴的一明显华贵的玉冠,怎么看都是显贵之人。
单只是那遥遥坠在远处的十余悍骑和几大辆马车,就足以让他们不敢小觑。
故在稍稍犹豫过后,其中一个船主竟是命人把船划了过来,显然是惧萧砚认为他们的态度不诚。
“呃……这位贵人,天色尚早,小的们却是并无多少捕获……”当中一个年长的船主按住一个眼睛乱瞟的船工,恰才临岸,就已在船上叉手弯腰下去。
萧砚闻言过后,便失笑道:“那倒是我扰了诸位的时辰……这样吧,你们有多少鱼,一并取来便是。我出两倍价钱买了,权当给诸位赔罪。”
“使不得使不得。”那船主被吓了一跳,一把攥住旁边那年轻些,此刻听完就要喜滋滋的去拖那半网鱼的另一船主,然后赔笑道:“是小的们扰了两位贵人踏青的雅兴才对,明知这长亭在此,偏要在这河中捕鱼,实是没有眼力劲,贵人说甚买,这些贱物权当是小的孝敬给贵人的……”
女帝一时蹙眉,却并不出声便是。
而萧砚自是继续失笑,竟也并不反驳,只是颔首:“取来吧。”
当此之后,那一年轻船主和另外几个船工自是愤懑,但耐不住年长船主窝囊的样子,便只是忍气吞声的把那半网渔获盛在一个筐子里,抬到岸上给萧砚看。
萧砚却也真就蹲下去挑挑拣拣,在选出几条死鱼丢之后,方才作罢。
这一举动反而更是让几人愤慨,竟是折身便走,连筐子也不要了。
而此时,萧砚才起身来,而后见状也不恼,在怀中探了探,却是突然脸色一惊。
进而,他脸色不变,凑近了些女帝,才小声道:“李兄可带有……”
女帝闻言惊诧,进而失笑,自然明白了萧砚想要说什么,遂从袖中取出几颗豆子大小的物件,却皆是金制之物。
“我家郎君说要买鱼,自是要买,这几个小玩意你们且收下,权当是买鱼钱了,外加买你们这鱼筐的。”
她扔去便罢,而后竟是俯身自去拎起那一筐渔获。
萧砚洒然一笑,当然不用管那船上惶恐且惊喜的船主几人,抬手去接另一边的筐沿,一边询问:“李兄不好奇?”
“自然不好奇。”
女帝只是坦然道:“太子想做什么事,自然有这件事的道理,为人臣子的,只管遵循便是。”
萧砚复又失笑,在两个不良人赶来后,便松手将这筐鱼交给他们:“公羊左那厮不是自吹厨艺了得,让他处理了,取几壶酒来。”
说罢,他自不需管兀自去准备的不良人,只是拍了拍手上的鱼腥气,一面道:“今送岐王归歧,也该有一份酒菜便是。方才所想,岐王送我佳人,我也该送岐王些东西,却是忘了身上许久都不带钱财了。”
女帝一愣,而后笑声而已:“太子确乃妙人。”
“休要再提这二字。”
萧砚想了想,却是又走到鱼幼姝身侧,笑问道:“鱼娘子可已作好?”
后者稍有些惭愧,“恰才完成大略……”
“妾身这副已然差不多了。”旁边妙成天笑着取下那画卷。
此时,女帝已然走了过来,却见萧砚几乎不辍,走上前去,忽然在旁边设好的小案上提起笔来。
妙成天怔了怔,姬如雪却已会意,轻轻取下那画卷,施展铺于案上。
萧砚虚眸一看,正见这墨迹还未彻底干涸的画卷上,金水河飘渺,旭日初升,木亭内,两道身影正面旭日,尤只是作出交谈姿态。
远处留白极多,与这一方木亭,与这两道渺小的人影相映成趣,却又格外显得那一抹半掩在天际线下的旭日似乎正正映在木亭上,极有悦目之感。
他便一笑,提笔而起,然后在边角的留白处,用自己前世习惯的瘦金体,慢慢写上了几行字。
正是: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谈笑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而后,他便提笔落名。
所谓:兖州,李九。
“岐王馈赠,临别之际,无以回报,我便只好赠岐王一首词,以作回礼。”
一时之下,女帝唯有怔然而已。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