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把我们当做他的女儿,也从未把我们当做过人,我们、被锁链拴住脖颈的母亲,我们在他们眼中,都是会直立行走的、真正能听懂‘人话’的猴子。”][“我无数次幻想他的死亡,趴在姐姐的肩上偷偷看法制频道的时候,我总会在脑子里演练——我是那位十恶不赦的施害者,陈宝国是死相凄惨的“受害人”——那时,我的心情该有多么的舒畅……后来,我独自生活,我渐渐忘记了世界上还存着他这样的一个人,我的生活充实,姐姐与我都在向着阳光生活……这一天真的发生了。”][“我对此,无念无想。”]陈玥挂掉电话后,几乎没有犹豫,她拨通了陈春旎的电话,言简意赅地告知了她,陈宝国去世的消息。电话那边是安静的,冬风呼啸着,良久,陈春旎才缓缓开口,不太确定地问:“他在那个监狱?”“记不清了。”十二年间,她们都忘记了他。陈玥下意识看向苏落星。苏落星淡淡提醒:“X市。”“——那我明天过去?”陈玥垂眸:“都好,总不能让人家监狱一直保管着他的骨灰。”“嗯占用公共资源不好。”陈玥失笑,占用公共资源这句话从自己姐姐嘴里讲出来,莫名有种黑色幽默。“……不知道他有没有骨灰盒……不然带个大点的矿泉水瓶,这样可以连瓶子一起烧掉……”陈玥提醒了句:“透明的嘛?透明的好像不太好——”话音未落,春旎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遥远而响亮,应该是在同赵辰讲话:“……家有空的奶粉罐嘛?”“有吧,你要拿去干嘛?”春旎的语气稀松平常:“装骨灰。”“他死了。”赵辰的声音越来越近,春旎回了几句,电话因为信号问题中断了。陈玥抬眸的刹那,与苏落星四目相对。苏落星一直在她身边,一直这样望着她。陈玥笑了下,拽了拽她的衣角:“没事。”苏落星微微偏头,仍旧望着她。“真的。”陈玥说,“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愧疚。”“愧疚?”“对姐姐。”陈玥垂眸,“我小时候脾气犟,大腿还没有他胳膊粗的时候就想着反抗,打不过就咬,姐姐护着我,也被打的不轻,姐姐受得欺负比我多。”“结果现在还得麻烦姐姐去领骨灰。”苏落星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个人慢慢走着。“想回去了吗?”她问。陈玥眼眸空了一瞬,没有马上回答。一直隐藏在树枝间的麻雀忽然舒展翅膀,冬风骤起,黄色的树叶挥舞着,窸窸窣窣,世界短暂的在她们的肩头落下了一场黄金雨。陈玥下意识闭紧眼睛,瑟缩了下肩膀,等到这场“雨”过去后,不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耳边先传来了苏落星的一声轻笑——“阿玥,有树叶落在了我肩上。”苏落星取下那枚金色的落叶,眼睛在晚霞里,亮盈盈的——“送给你。”“把我的幸运送给你。”如十七岁的时候,操场上,她信了她随口乱扯的“民间传说”,把自己的幸运送给了她;陈玥当然没有忘记这件事。她笑了下,接过那片落叶,调侃道:“那你以后的好运气就都在我这里了。”苏落星粲然,口袋里,握着陈玥的那只手更紧了——她的掌心是温热的;身上是相同的柑橘调。“对我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幸运。”“陈玥,你要永远幸运。”——倪随的践行宴并没有邀请很多人。她们都已经过了迷信英雄主义的年纪。这一趟,她将要踏上的是一条荆棘路。只与她个人人生相关的抉择,不需要太多人为这个决定的起点欢呼。毕竟,这还只是一个起点。践行宴只有陈玥,苏落星,倪雾,许柯,还有倪随的妈妈倪夏。陈玥到倪随家中拜访的次数不多,不多的几次也没能见到倪夏。“我妈是个大忙人,老板的生意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啦~”一个母亲,将两个女儿并不只是简单的“活着就好”,陈玥的猜想中,倪夏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可能会很严肃,喜欢低饱和度的衣服,总是不苟言笑,不怒而威。——“这位就是小陈吧?”“老听雾子和小随提起你,但也一直没机会坐一块吃顿饭,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眼前的倪夏同她的想象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倪夏很有“福相”,笑起来慈眉善目,活像一尊弥勒;中等身高,栗色的头发烫着小卷,整个人白润润的,暖玉雕成似的,深绿色的缎面旗袍,圆润的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极衬她的气质。是一位让人忍不住想要放下戒备心和紧张的和善的人。苏落星也乖巧笑着,甜甜的打了一声招呼。倪夏不由得感叹,望着她:“好孩子,咱们多久没见着面了——你姐姐怎么样?”“都好。”苏落星说。倪夏点了点头:“都好就好,今天这顿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务必光盘行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