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林茂,鸟鸣不止。林中走兽皆伏在地,发出索瑟哀鸣。有潺潺流水声伴随着女子粗重的喘/息和水滴滴答的声音在传入耳中。移步林外溪边,青霜剑没入楚芷芩的胸口,鲜血染红她的半边胸膛,从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使得她呼吸不断加重发出细碎的呻/吟*,来不及吞咽的血液顺着嘴角滴落,脚下的泥土被浸出一片深色。楚芷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哀伤地望着眼前似悲非喜的冷君竹。她早该料到的。一路走来,从齐河镇的日夜相处到受伤后的贴身照顾,冷君竹所做所为皆为假象,意在干扰她的判断。只不过她天真地以为,冷君竹的这些改变是由师姐记忆所引起,拥有这些记忆的她在慢慢向着好的的去改变。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对方装出来的假象。她装出一副逐渐想起师姐过去的模样,用棱模两可的态度和语焉不详的话语扰乱楚芷芩的心绪,让她信以为真,一步一步踏入她的陷阱。可她当真没发现冷君竹表演之拙劣吗?实则不然。无非是她不愿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冷君竹,她想,许是冷君竹在魔界待得太久了,难免被魔修一些腌臜的行为处事影响,沾染上不好的习性。她不介意,因为她深信等冷君竹完全想起来了一起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她视冷君竹一些睚眦必报的行为为可爱的小报复,她想只要不闹出人命,冷君竹想要如何胡闹她都能依着冷君竹来,反正她还在,出了事有她抗。现在回想起来,那人分明演得敷衍,对自己魔修的身份从不多加掩饰,而她竟是一味逃避不愿戳破罢了。自欺欺人祈求上天垂怜,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山洞那天,冷君竹指责柳如霜下手狠辣时,她就该更加明白眼前的人从头到尾都演戏。她的师姐从不会对自己拉扯长大的师妹说半句狠话,又怎会指责柳如霜下手狠辣呢?想来最初的那句“忘了,估摸着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和“怪讨厌的”句句属实。于冷君竹心中,那些记忆或许当真不值。她与师姐大抵是真的走散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一意孤行,是她偏要强求改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早悟兰因,不结絮果。一步错,盘盘皆输。楚芷芩握住青霜剑的剑刃,失血过多,她已有些站不住了。“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楚芷芩的眼神刺痛冷君竹的神经,青霜剑又往里捅了一寸,楚芷芩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你以为你是谁?我最恨别人这般看我,就好像我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只能摇着尾巴低着头等待别人的垂怜。”“楚芷芩啊楚芷芩,你知道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没在抓到我后第一时间杀了我。”“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睚眦必报,你抓我囚我辱我,我岂能不恨岂能不怨?我日思夜想,想要把你在我身上做过的一切加倍奉还,又恨不得对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来解我心头之恨。”冷君竹露出一抹畅意的笑,手背轻轻抚过楚芷芩的脸颊,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楚芷芩差点以为抚摸她脸颊的不是人类的手,而是蛇类的腹部。“不……”在楚芷芩摇摇欲坠的眼神下,冷君竹犹如毒蛇残忍绞杀她最后一丝希望。“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有没有想起来吗?我现在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对,我是想起来了。”“也多亏了这些记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骗取你的信任。”“被自己最敬爱的「师姐」压在身下的滋味如何?你当她是天上皎皎明月,却又将她的记忆植入我这肮脏的沼泽地里,当真可笑。”“那个柳如霜就比你聪明多了,怎么,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很那个人明显对你家好师姐抱有其他想法,可惜啊,你师姐死了,她的爱恨无处可放。”冷君竹铁了心要楚芷芩崩溃,“可她聪明,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看到我只想杀了我,因为我的存在对她的「师姐」而言是污点,是对「师姐」的不敬。”“所以她活了下去,而你终将死去。”“罢了,死亡对你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毕竟死了你就可以亲自和师姐慢慢说,一点点诉说你那见不得人的肮脏心事了。”冷君竹转动青霜剑,本来不再流血的伤口又涌出不少血,楚芷芩又呕出一汪血,泪眼婆娑看着她,“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你是如此恨我。“没想过?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想!?”冷君竹的情绪愈加激动,“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脑海里的记忆是从何而来的吗?”“从服下第一株灵草后我就开始感到纳闷,我又不是没吃过其他天材地宝,怎么偏偏那条蛟的灵草能让我在梦中观看她人的过去。”“后来我留了心眼,等到第三株灵草时我才看到,原来是你对我动了手脚。”“是你将「冷君竹」的记忆送进我的梦境,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师姐,为何连记忆都是强行塞给我的?怕不是想要来个偷天换日,将我蒙骗过去。”“若不是我自己发现得早,说不定还真要被你骗了。”在楚芷芩震惊的眼神中,冷君竹从袖子里取出那只白玉瓶,“你瞧,它是不是很眼熟?”白玉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四滴记忆在瓶中漂浮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楚芷芩咳出喉咙里的血低声问道,随后恍然大悟,自问自答,“是你为我包扎的时候吧,假意取药,实则偷走它。”“我不是你的「师姐」吗,拿回我的东西怎能算偷呢,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你看起来好像不着急,怎么,就不怕我一失手摔了它。”冷君竹两根手指拎住瓶颈晃了晃,得意地看着楚芷芩的眼神跟着瓶子来回移动。“想要我还给你吗?”楚芷芩喘/息着闭上眼睛,再睁眼,又恢复成冷君竹最讨厌的模样,“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想要如何处置随你高兴。”“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我的!”冷君竹听到这个回答后似若癫狂,仰头长笑不止,青霜剑的剑柄笑得脱了手,一张苍白的脸不知何时沾满了泪水。“我竟不知自己一介魔修竟能摇身一变变成剑阁最备受宠爱的大师姐,也不知道你家师姐黄泉路上听闻此事会不会气得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你说这是我的?”素白纤细的手握住白玉瓶,“那——”她拉长了语气,“我想怎么处理都随我对吧。”只听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被手掌包裹的白玉瓶乍然破碎,瓶里的记忆顿时炸开,从空中点点飘落。冰冷的记忆落在楚芷芩的鼻尖,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试图接住眼前如繁星坠落的记忆,可记忆飘渺虚无,以凡人之躯如何能留住?被刺中的心脏骤然一缩,楚芷芩猛然咳出一滩血,跌跪在地。“去和她道歉吧。”冷君竹抽出没入楚芷芩胸口的青霜剑,一脚踹在她肩膀上,本就伤势过重失血过多的楚芷芩被这一脚踹入溪中。清澈的溪水瞬间被血染红。恍惚间,她听见年幼时自己的声音。「师姐,快瞧!我从其他师姐妹们那儿赢来了一条鱼!咱们去河边把它烤了吧。」「师姐,如霜师姐是不是讨要我啊?我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了吗?」溪水没过她的鼻尖,呛入鼻腔,窒息的感觉淹没了她。「好甜,师姐快尝尝这元宵,也不知厨娘是怎么做的,甜滋滋的还不腻。」「嘻嘻,师姐是笨蛋,竟然背元宵烫了舌头,且等着,我去找厨娘讨要几块冰。」耳朵灌满了水,咕噜咕噜全是水声。「好难啊,为什么我的名字笔画如此之多?」「我写我的名字了,我要学师姐的名字!」被刺穿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失温的躯体随着水流不知漂往何处去。「我要好好练功,将来才能保护师姐!」「师姐,咱们这次历练是要去哪个秘境呀?」「师姐!小心!」「师姐……」百年前大火中不死不灭的眼睛缓缓闭上。今天的天好蓝。-剑阁。巍峨的宫殿里,身穿白色箭袖轻袍校服的弟子慌慌张张闯进大殿,惊得正在殿内处理事物的司南手一抖,墨水染了纸张。“长老!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