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背对萧缙悠闲靠坐在躺椅上的正是他的父亲萧定仁,此刻老人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闲逸享受着。
萧缙攥紧了拳,他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量又道:“兴海行刺新帝不成,被抓了。”
老人晃着摇椅,依旧没有吭声。没他的吩咐,屋里持刀的亲卫便只是静静站在旁边,像座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萧缙的怒火在老人看来似乎完全不值一提,到底是自己疼惜的孩子,他无法接受生父对亲孙儿生死的漠视,更不要说此刻在萧缙心里,萧兴海做下这种措施的原因就是他生父的‘教导’。
“兴海是因为父王你才会那么去做的!”
“那是他蠢。”萧定仁此时方幽幽开口,可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半点对孙儿的担忧和关怀,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一般,“萧栋刚愎自用,又被殷绰哄成了半个傻子,根本不值一提。除掉萧璨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你生的这蠢货就蠢在没把这件事办成,和你这个当爹的一样,净会给我留祸患!”
对于父王的责骂,萧缙已经听了几十年,现在的他不会因此感到羞耻、感到愤怒,他现在只感觉到悲凉和绝望。
“兴海他身上同样流着父王的血,是你的亲孙子。”
“呵!”萧定仁对此不屑一顾,他笑了笑,微偏过头斜睨了萧缙一眼,反问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那几个早死的哥哥姐姐不是我亲生的一样?”
“父王将子女都当做利用的筹码,没用就丢弃,你自以为自己聪明无双,可惜……靖北王萧恪活着的时候父王斗不过他,如今他死了多少年,父王一样斗不过他带大的女帝子孙。说到底,父王你不过是仗着别人都是磊落的好人,只敢在背地里耍阴招,拉所有人都…呃!”
亲卫长刀出鞘,砍中萧缙脊背。
这一刀当真是半点没有留情面,只给萧缙留了最后挣扎的那一口气。
窝囊愚孝了一辈子的礼王在这一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蛮力,他刚刚中刀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扒住萧定仁坐着的躺椅。
唇边溢出鲜血,萧缙却咧嘴笑了。
“行刺新君…是诛灭满门的…大罪!父王,你做的孽,你也呃、一样跑不掉!”
萧缙进门就被搜走了所有可能伤害到萧定仁的东西,可失血濒死的这一刻,他却像是将一辈子的勇气与决绝都押上了。
“逆、逆子!松…快、快!”
萧定仁再怎么阴谋算计,终究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萧缙仍是壮年,即便深受重伤,也不是一个老头能挣开的。
若非亲卫眼疾手快断了萧缙的双手,萧定仁自以为是了一辈子,真的险些被他视为废物的儿子掐死。
看着衣袍染上萧缙的血,萧定仁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露出厌恶的神情。他不悦地扶着站起身,扫了一眼房间角落已经被吓傻的几名伶人。随意挥了挥手,便又是几条无辜的性命一起搭进去了。
“废物就是废物!”似乎觉得不解气,萧定仁还不忘踹了已然断气的儿子一脚,“提前备好的马车呢?”
“回主子,就在隔壁院子,金银细软都有提前备好,即刻便能动身离开。”
“好。京城和朔州的事可都布置好了?虽说预备着退而求其次的地方,可总不可能真的都断了耳目。”
亲卫答道:“是,主子放心。京中埋了暗桩,朔州提前半年布局,等到了自然就能重新拿起来。总不会叫京里面的人过得太舒坦。世子行刺的事只怕很快会牵连到主子,主子得快些走了。”
萧定仁由亲卫扶着,此刻礼王府上下因为萧兴海行刺之事人心惶惶,萧缙的死讯尚未传出,是而他们自后门离开王府,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
离开前,萧定仁掀开轿帘瞧了眼,冷冷道:“一把火烧得干净些。”
礼王府被烈火吞没之时,萧定仁的马车已悄然出了京城。
“萧、璨。”马车内,萧定仁阴着脸不停转动手上的玉扳指,他此刻最憎恨之人俨然已经从萧恪变成了萧璨。当然他也没忘记再咒骂‘蠢材’儿孙一番,毕竟此刻被迫狼狈离京就是败他们所赐,无论如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萧定仁不可避免地更加烦躁起来,偏那马车像是也和他作对一般,颠得实在厉害。
萧定仁忍不住怒斥一声:“你赶得什么车?!稳着点!”
赶车的人哆哆嗦嗦应了声是,可马车并没有因此跑得平稳一些,反而更厉害了。萧定仁认定是手下人也想反抗自己,愤怒撩起车帘,这一看却傻了眼。
车辕上坐着的不只有赶车人一个,还有另外一名劲装青年,青年手中长刺状的兵刃正抵在那赶车的侍卫咽喉处,而此时他发现马车根本不是去朔州的官道上。
“你是什么人?!来人…!!”
那青年也不答,眯眼一笑,转手将拿武器刺入马腿,拉车的马儿吃痛嘶鸣,胡乱往前奔跑起来。萧定仁再想伸手去抓人,那青年却已飘然跳下失控的马车。
受惊的马匹拉着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横冲直撞,没要多久便撞上了沿途的山石,连车带马一起横着摔了出去。
赶车的亲卫被倒下的马车压在了车下,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至于萧定仁原本的护卫,早在方才便一一被解决了。
萧定仁此刻正狼狈得从残骸中爬出,哪有以往半分上位者的体面尊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