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祝福语经过记忆的加工渐渐变了调，逐渐在脑海里变为一种讥讽…… 玛格丽特从来就不相信他的能力，其实连叔父也是……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把他的话当成小孩子的玩笑话，可他明明早就成年了，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却还是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没错，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他才不会被这种烟幕弹迷惑。 毕竟人情与道德从来不是达成合作的关键，从古至今，只有利益永恒。 此时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不知是治安所真的做了些什么还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之前聚集在王宫外的人群已经不见了，目之所及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叫来侍者把桌上的文件收走后他独自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中对着雨中的花园发了会呆，转而走下楼梯。 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着他抬手敲响了房门，等待房门打开，他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书桌旁的夏洛蒂。 最近一个月国王和王后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再加上现在在夏洛蒂王后身边服侍的人已经完全被换了一遍，此时见到国王陛下独自来到王后的房间女仆们也不觉得有多稀奇，纷纷低头退到一边。 与老布林恩公爵夫人打过招呼后，乌尔里克二世牵起妻子的手，将人重新带回书桌边坐好：“这里又不是外面，随意一点就好。” 老布林恩公爵夫人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察觉到国王陛下的动作后便带领室内其他女仆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他直接坐到王后对面，拿起那张写了一半的信纸扫了眼，发现那居然是写给凯斯塔姆王后的问候回信。 不过因为老国王乌尔里克一世过去那些不讲究的行为，凯斯塔姆王室与马黎王室的关系始终淡淡的，就算两边都换过一轮国王也没有修复好。直到现在，也只有在重大节日或活动时会互相通一些问候信。 夏洛蒂端坐在书桌的另一边，抿着唇看向对面的丈夫：“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乌尔里克二世没说什么，只扫了眼信件后就把它放到一边：“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写给玛格丽特的信件吗？” “实话实说就行。”年轻的国王表情淡漠道，“本来与这些人联络就是马黎王后该做的工作，她霸占了这么长时间本就不占理。不管她这次是真走还是假走，这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还有，关于你怀孕的事，估计要再拖一段时间才能向外公布。”坐在桌对面的男人说道，“你应该也听说了这两天的情况，现在公布不是什么好时机。等外面事情平息下来，我与你父亲那边商量一下，最多再过一个月，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公布。” 对话结束，室内重新陷入寂静。 按照往常的情况，乌尔里克二世说完想说的就该起身离开了。可今天他似乎有些反常，没有继续提起其他话题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用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盯着坐在对面的人。 “…………” 她的声音终于让乌尔里克二世收回了那有些瘆人的目光，点点头作为默许。 只不过整个用餐的过程都十分压抑。国王本人似乎没有在吃饭时间聊天的意思，王后也t一样，整个房间里除了刀叉轻微的碰撞声外就只有仆人们更换盘子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相比之下，窗外的雨声居然是所有声音中最响亮的。 “看你刚刚没吃多少东西，还没有什么胃口吗？” “……很抱歉，这件事我也无法控制。”夏洛蒂看着深红的酒液渐渐填满玻璃制成的容器，目光下移到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声音似乎也跟着失落起来，“我也询问过医生，他们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让我不用放在心上……” 这句道歉多少让夏洛蒂的内心感到一丝意外。不过她依然没有抬起头，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片被自己揪皱的裙面上，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所有人都有想要沟通点什么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儿时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自己的长姐玛格丽特；成为国王后，他一度向刚刚崭露头角的威廉·布莱恩袒露过心声；而成年后，那个人变成了亚连·叶利钦。 就像现在，面前的女人也许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背叛自己……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现在还被同一根绳子捆绑在一起，只要他们的利益还处在同一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说起过去的事。” 395 乍然听到这样的词语, 夏洛蒂难免有一瞬的恍惚。 她人生最初的记忆来自一座山峰。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母亲曾经抱着她指向山的顶端跟她说，帕鲁本人的祖先就是在这里打败了不断入侵的蛮族，终于在爱尔普斯山脚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城邦。 多少文明曾经昌盛过, 又有多少文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一开始是为了自保，之后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加富足……人类的贪婪从来没有止境, 弱肉强食始终都是旧大陆上的主旋律。 “筹码”可以是金钱，可以是土地，可以贩卖未来, 自然也可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时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她的使命，她应该为她能为母国提供如此多的帮助而感到自豪…… 也许是从知道自己在送出去时就已经被父母兄长当作弃子的时候，也许是在得知丈夫的真面目时，也许是在自己反复向母国写信却只能得到训诫开始…… 弱肉强食——它不但是国家之间相处的道理，同样可以运用在每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可怕的诅咒，从一个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时便会降临在身上的诅咒。 夏洛蒂的手慢慢上移到自己的腹部，神思恍惚地看向窗外。 “比起钢琴和绘画课，我其实更喜欢在城堡各处探险。所以我很羡慕我的兄长和姐姐们，他们不需要做功课，也不会被母亲看管着，想去哪里都可以…… ” “我跟他们说我也想去，但父亲母亲都不赞成，他们觉得爬山对我来说太危险了。不过泰勒哥哥答应我，等我成年后会带我去一次……”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乌尔里克二世却已经意会。 夏洛蒂没有反驳，只扯出一个客气的笑：“您说得对，那确实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还没有定，不过至少要等孩子长大一点吧……” “谢谢，但不用了，我还不渴。”夏洛蒂快速抿了下唇，笑着道，“之前我一直没问过您……您很喜欢孩子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寂静再次在两人间蔓延开来，两秒后，倒酒的声音才重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