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漫天星辰取代了太阳，成为天空的主宰。 她侧躺在地面上，没有焦距的眼睛注视着那根绊倒自己的根茎，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只是握上去的瞬间，利昂娜就发现了不对。 然而利昂娜却在此时表现出异常的执着。 随着她用的力气越来越大，鲜血不断从手掌与根茎之间流出，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渗入泥土。 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一个误区。” “它更像是一场赌博。你的努力不是通往成功的台阶，而是增加手中的筹码，以此增加押中的概率。”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道影子罩住了利昂娜鲜血淋漓的手。 “所以，我的孩子，我一直欣赏你的坚韧，却也为你感到担忧……” 放手…… 她怎么能放手…… “你真的以为杀了他就能解决一切？你真的以为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你心里明白，拉塞尔和利昂哈特的死根本不是因为那么简单而荒唐的理由造成的！你现在抓住的只是冒出来的冰山一角！”那声音跟着严厉起来，“你当然可以用你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刺杀他……那然后呢？你拔得出露出来的这部分，那些深埋在地底的根系早晚还会生长出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利昂娜·弗鲁门。”那道声音质问道，“这就是你为自己的选择的结局？” “难道就这样放开、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将他们从我的人生中抹除……像一个傻子、像一个畜生般过完下半生吗？！” “…………” “那是你的人生，也是你自己该做出的决定……” “现在想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忘记，你不能放弃思考……” 利昂娜是从自己的吸气声中醒来的。 其实不但是枕头，自己穿的衬衫已经变得又潮又皱，明显有了些不太妙的味道，实在不适合继续穿着了。 醒来后，越来越模糊的梦境慢慢将胸口那团汹涌的情绪带走。利昂娜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这才听到房间内似乎还有一股呼吸声从沙发的方向传来。 看来自己在昏迷中隐约听到的声音没错，波文真的被谢尔比从帕克丝庄园叫过来了——利昂娜一边用盖在额头上的湿毛巾擦了下脸一边这样想道。 利昂娜也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这便打算自己去衣柜里找一件干净的衬衫或睡衣换上。 砰———— 借着挂在门口的煤油灯，谢t尔比第一时间看到了还没爬起来的小弗鲁门先生，赶紧上前去搀扶。 “吾主保佑……您总算醒了！如果您再昏迷下去我就不得不让姨母过来了……” 不等利昂娜回答，他已经回头招呼起谢尔比：“喂，你，快去厨房拿些吃的，再热点牛奶拿上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室内亮堂起来后利昂娜感觉大脑也跟着清明了些，端着热牛奶喝了半杯，总算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还有，你怎么就过来了？” 波文激动之下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后感觉有些不妥，沉默片刻后才调整好状态，正经说起在这两天发生的事。 好在她去找大公主的那天上午谢尔比就察觉到她有些发热，趁她去王宫时从街上叫了个小孩跑腿，往纽克里斯那边拍了封电报，这才让波文乘坐当天的火车赶到庞纳城，及时为她治疗。 趁着谢尔比再次端起水盆下楼换水时，波文凑到床头对利昂娜说道：“您先不要想太多……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多思多虑反而会让病好得慢……一切等您恢复健康后再说。” 利昂娜拍拍波文的肩膀，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先给我拿件衣服，我想把这件衬衫换掉。” 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干净的睡衣递过去，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 身体最重要……不要想太多…… 她发出一声自嘲的笑，这才将胸前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利昂娜生病了, 且病得很严重。 想要说话却因为嗓子痛而闭嘴，想要看书却因为精神不济被迫放弃，就连睡眠都会因为呼吸不畅和全身的酸痛变得异常困难……而且随着躺在床上的时间增加，利昂娜感觉自己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看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利昂娜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过去。 而利昂与她截然相反，他连房间都很少踏出, 稍微在外面多坐一会都会感到疲惫。 利昂哈特每次都很耐心听着她说话，他会背着梅太太和霍恩先生悄悄跟自己一起在床上摆弄那些捡来的石子或松球……直到有一次利昂又生了一场病，梅太太才开始禁止她把那些脏兮兮的东西带回利昂的卧室。 只是两人约定好,如果再找到有趣的东西时她会在楼下叫利昂哈特的名字，他听到后就会来到窗边，她一样能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兄长…… 现在是白天,尽管尤默尔大街上并没有什么小摊贩,但还是有不少行人在街道上行走。 两个孩子一边大笑一边追逐着彼此。即使他们在街道的另一边，即使利昂娜现在站在三楼，还是能清晰听到他们的欢笑声…… 街道变成草坪，利昂娜似乎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欢快地跑向窗下，不停挥舞着手中的东西。而站在窗边的男孩正努力爬到桌子上，看向窗外的妹妹时神色似乎有一瞬的恍惚。 啪———— 这次利昂娜倒是没有摔倒，此时她正双手撑着桌面，低着头剧烈喘息着，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谢尔比站在门口，正在思考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进还是不进，站在窗边的人却率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