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小弗鲁门先生还忍不住轻笑，随后语调忽地一变，突然沉声道：“人人为己，这点我没什么可说的……但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唾弃她、鄙夷她，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杀死她，可你凭什么这么做？！不管你身上这身制服是否是在她的帮助下得到的，她都是与你一起长大的至亲之人……还是说你真是那种为了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对血脉亲人没有丝毫感情的畜生——” 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亚连·叶利钦在怒吼的同时也向对面的人挥起拳头。 “你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做这些吗？！” 说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青年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再向利昂娜攻来，反而是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般地微微抬头，空洞的双眼看向被枯枝包围的天空。 【亚连……亚连……】 记忆中穿着黑裙的少女牵着他的手，穿过走廊，将他带到一间房间，转头时展颜一笑，明亮的眼睛如宝石般耀眼。 那时候他们才多大？八岁还是九岁？亚连·叶利钦有些记不得了。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不知何时，那个总是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女再也不会笑了，取而代之的无法化解的忧虑和越积越多的愤恨。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厌恶自己……是她出嫁后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亚连·叶利钦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时间无法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恐惧还是后悔，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脸上的水痕越来越多，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单手捂住脸，不可抑制地抽泣出声。 “她不该那么说……如果她没说那句话，如果她不要求那么多，她也不会……” “父神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一天不在为她的死感到悲伤……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就在利昂娜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那条肩带突然断了。 赶在身后那声上膛声响起前，人已经闪身钻入树林之中。 远处骤然响起的枪声让猎场内的人都精神一震。 索默特子爵朝枪声响起的方向望了眼，朗声笑道：“看来我们也t要抓紧时间了！” “走吧，”他朝一个方向指去，“那边有片湖，也许会有动物出没。” 从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开出第一枪时, 利昂娜便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综合一下他做过的案子，不管是希维尔子爵还是哈蒙·米切尔森的死其实都有一个共性：在杀人上他几乎没有费什么额外的功夫。把人带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趁着周围没有人直接杀死走人，手法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粗暴。 不管是那个连杀数个妓｜女的“莱姆河屠夫”，还是本想闯空门却被主人发现、直接杀了对方灭口的杰拉尔德·门罗，他们之所以能在犯案后继续堂而皇之地在外行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作案时的动作够快，赶在有人发现尸体前已经逃之夭夭。 不过话是这么说，想要真正实施起来也并不容易。 其次是那人必须有足够的决断力, 能够准确把握好时机，这才能在出现目击者前把人击杀。 他动手时最好是出其不意,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否则只要让“猎物”跑掉，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圣奈瓦尔日的狩猎活动每年都会举办, 国王作为整个马黎王国最大的贵族势必要参加，那亚连·叶利钦这个贴身侍卫也必然会来。 今天能受邀参加狩猎活动的大多是与王室有血缘关系的贵族，想也知道，不管是治安所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不敢把他们真的当成“嫌疑犯”进行审问。 回想起那三行留在米切尔森尸体旁的血字，利昂娜不禁又露出一个冷笑。 而一旦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为了遮掩，人们难免会在情急之下即兴发挥。多也无法在“第一次”就设想到所有的可能性，而能在匆忙中做出完美决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砰———— 说起来，她实在没资格在这点嘲笑对方，毕竟她原本设定好的计划也因为亚历克斯亲王的突然出现而打乱了，此时的行动也变得相当被动。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利昂娜也许还能赌枪的命中概率往前冲，趁着对方装弹的间隙将人撂倒。可后膛枪不同于前膛枪，她在此时往前冲便与自杀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手中同样有猎枪，以她的射击水准，大概率无法命中目标，反而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砰————！ 像是一种预警，昭示着对方已经再次发现她的藏身地；抑或是对方的试探，逼她从现在的地方走出来…… 好巧不巧，一阵急促的犬吠在不远处响起，让刚刚还尝试平复心情的利昂娜心跳再次开始加速。 此时此刻，每一秒的犹豫都有可能彻底改变未来的走向。 几乎是同时，亚连·叶利钦也被那阵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吸引。 那并不是一只野狗，光滑的皮毛和脖子上的项圈无不昭示着这是一只属于某人的猎犬。 可另一方面，他现在已经明确表露出杀意，如果就这么让那人逃掉，之后想要再动手只会更难…… 一道人影突然从某个灌木丛中窜出，快速向远处跑去。 但他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拍，等他跟着追了一段后，那道在树林中穿梭的人影再次消失在视野中。 尚未抽芽的小树只是晃了两下，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现场一时间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就在叶利钦的呼吸声慢慢平复下来时，一个轻微到平时会让他忽略不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亚连·叶利钦终于发现了些许异样。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青年面无表情地抬起早已上膛的猎枪，瞄准，机械地扳动了扳机。 子弹出膛产生的巨大声响在那一瞬间盖过一切，成为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同时也在之后的几秒产生了暂时性的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