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许久后,他还是抬头对上那道视线:“您要做什么我无权阻止……但如果半个小时后您还没有出来,我会想办法进去。” 利昂娜看着那双眼睛,居然忍不住笑了。 小弗鲁门先生按住自己的帽檐,肯定道:“不需要半个小时,我送完东西就回来。” 与车夫讲好停留的时间并加价后,利昂娜抬步走上台阶,来到灰狼俱乐部门口,握住门把叩了两下门。 利昂娜对此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只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报纸递了过去:“劳烦将这个交给首相大人。” 不过这次利昂娜没有被引到地下室,反而是被带上了三楼。 即使听到有人进了门, 布莱恩首相的视线也没有立刻从报纸上移开,好似他正完全沉浸在那篇报道中不可自拔。 除了取暖的壁炉外,有写字台和待客用的沙发茶几,还有一排靠墙的书架……该有的设施都很齐全,但作为会客室又有些太小了,更可能是首相大人在这里的专属房间。 利昂娜一眼便看清了他手里的报纸——正是去年八月报道了哈蒙·米切尔森之死的那一版面。 “真没想到,这么一份有价值的报纸居然被我忽视了。” 他姿态放松,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赞扬,这让利昂娜一时感到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很快回答道: “记者来到现场时米切尔森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带回了治安所。而且当时治安所能允许他们拍摄这张照片也是因为这段血字写在室外的地上,就算把那些带有血字的砖块都撬走带回去,那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它们。所以当时在场的治安官决定与报社记者合作,他们可以发表这张照片,但原片必须交给治安所作为证物保存。” “……这很重要吗?” 大概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接而无礼的话,布莱恩首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放下手里的报纸。 既然他选择装傻,利昂娜也不介意自己亲手打碎这份浮于表面的平静。 “039白马帮039并非什么强大到不可击溃的组织,说到底也它不过是一个存在于庞纳城本地的帮派而已。事实证明,他们除了哈蒙·米切尔森之外在庞纳治安所内也没有其他靠山或线人了,那他们又是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杀死一位前高级治安官还不会被追究?” “那您的意思是?” 金发的年轻人停顿片刻,吐出自己的结论:“那是凶手为自己选定的039替罪羔羊039。” 也因此,当时所有治安官也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凶手应该是与哈蒙·米切尔森十分相熟的人。否则按照他离开俱乐部的时间推算,正常人不可能在半夜邀请一位不熟的陌生人进屋。 但不知是凶手的疏忽还是哈蒙·米切尔森反应迅速,凶手挥出的第一刀并没有砍中他的要害。 最后哈蒙·米切尔森终于打开了外门,可他还没来得及呼救,一把短刀就插|进了他的后颈,彻底终结了他的性命。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因为一只画在地砖上的马头就被牵扯上人命官司的“白马帮”还真称得上是一只合格的“替罪羊”。 静静等待她讲完的布莱恩首相再次微微颔首,平稳的声线没有一点变化:“什么您有证据吗?” “……它确实像是被重新描画过。”首相目光下瞥一瞬,承认道,“不过这段文字本身就是蘸着血书写在地面,为了写清楚而描画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利昂娜双手按住膝盖,身体跟着微微前倾:“那个039 b039的倾斜角度与其他字母完全不同,形状也有些怪异,上面的那个圈居然十分尖锐 “也许这就是那个凶手的书写习惯。”布莱恩首相抖了下手里的报纸,“第二个039b039不是也一样吗?” “…………” 啪。 紧接着是第二滴和第三滴……雨滴接连不断地落下,一开始还算清晰的雨点声逐渐糅合到一起,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用梭子引导纬纱进入梭道,慢慢在窗外织出一道细密的雨幕。 寂静并没能让无情的秒针停止奔走,越是看着指针向前转动心口处的焦躁越明显……最后她还是强行让自己的视线移开,再次集中到首相大人身上。 只是这次,那张总是带着客气却疏离的笑容面具上似乎多了些利昂娜看不懂的东西。这让他更像一个活人,同时却令利昂娜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强压住心中的那股不安,利昂娜刻意挺直了脊背:“他在用这个字母传递凶手的信息。” “不,我只是想让您转交给他一件东西。” 布莱恩看了眼那张被精心折叠起的报纸,一眼便看到上面的遗书照片。 “当然,如果您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那就直接把它们都烧掉吧。” 砰———— 他取出自己的烟斗和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慢悠悠点燃烟斗,叼到嘴里,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茶几旁,拾起那封信。 “把桌上的东西包好,给叶利钦爵士送过去。”布莱恩首相站在窗边吐出一口烟雾,头也不回地指向桌上的信封和两份报纸,缓慢却清晰地说道,“转告他,039千万不要冲动039。” 利昂娜知道自己走得有些急了, 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但她实在无法再继续与布莱恩首相周旋下去。 更重要的是,外面开始下雨了。 他现在全身都涂着用来伪装肤色的化妆品,那种东西淋点小雨也许还能支撑一会,在这种大雨下绝对会露馅。 等她踏出外门时, 连旁边的侍者都没来得及撑开伞人就已经冲到了马车边。 开门声响起的同时,谢尔比握着怀表的手也跟着收紧,“啪嗒”一声盖上了怀表的盖子。 利昂娜取下自己的帽子,确定谢尔比确实老老实实待在车厢内,终于松了口气。 她朝窗外做出一个手势示意车夫可以开车后,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贴身男仆”:“还好没让车夫直接离开,不然突然这么大的雨,我们要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为难倒是算不上……”利昂娜好笑地摇摇头,“不过跟他说话很累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