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男孩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的乞求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我以前也在矿井工作过,那确实不是孩子该做的工作……”利昂娜听到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对他的同伴小声道,“不过这能有什么办法,谁让越小的孩子越便宜呢?那些人没良心啊……” 男孩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实话实说:“三、三年前,我当时八岁……” 二十年前出台的《矿业法案》明确规定,任何矿场都禁止女人和九岁以下的孩子下井作业。为了落实这项法案,马黎政府从十年前开始就组建了专门监管巡视的组织。 “二十年前王国境内就严禁任何九岁以下的儿童下井作业,他们怎么敢公然违抗王国法律!”她握着扶手的手用力攥紧,声音一时盖过火车运行时发出的噪音,“告诉我矿场的名字,我可以帮你举报——” “听听,他还想举报!”一个男人跟同伴笑道,“如果举报有用,马黎境内的所有工厂主都会被关进去吧!” “不、不用!” “举报是没有用的,根本拿不到证据。”那个之前自称自己曾是矿工的中年男人突然插话道,“矿场的管理很严格,外人不允许进入内部。” 利昂娜转身反驳道:“只要有明确的人证,巡查组可以立刻重组并突击检查,怎样都能查到证据……” 似乎是看出这位走错车厢的小绅士确实是好心,他又额外补充了一句:“你也不要为难这孩子了,他不可能去举报矿场的,其他人也不可能……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事啊。” 站在另一侧窗边的男人嗤笑一声,甩开同伴拉住自己的手。 与他对上目光的瞬间,对方的激烈情感也随着视线传递了过来。 这个人不会相信自己——利昂娜这样想道。 这是个有些悲哀的事实,而更让她感到悲哀的事,如果身份对调,她发现自己也许会说出相同的话。 她只需要记住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记住这份不甘……也许下一次面对要做出决策的时刻,她就能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也许就能做出些许改变…… 站在利昂娜身边的男孩沉默许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利昂娜有些意外他居然会这么说,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在他那里继续干下去了?” 去年下半年…… “是啊,佰瑞恩纺织厂,就在帕里诺斯港附近。”男孩小声说道,“其实倒闭的不只是我们厂,好多纺织厂都开始解雇工人……” 算算时间,本应从新大陆南方运往马黎的廉价棉花已经断供半年。大一些的纺织厂也许还有其他采买原材料的渠道,可这对小一点的工厂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工厂没能挺过来,又有多少工人会像眼前的男孩一样失去原本还能糊口的工作,而失去工作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这些问题利昂娜都不敢细想。 事实上,王国的繁荣和安定建立在几个非常苛刻的条件下。 它就像是一枚格外漂亮的节日彩蛋,外壳被人精心画上图案,装点上宝石的同时,内部也开始散发腐烂腥臭的气味。 颠簸的火车和火车运行t时发出的噪音让本就纷杂的思绪更加混乱,大脑传来的刺痛让利昂娜不得不停下思考,看向窗外,尽量用放空自己的方式缓解那份刺痛感。 父亲是否就是看到了这些,所以才会想要改变。 这个疑问利昂娜已经永远得 一个多小时后,当火车成功停靠在了格雷郡的南希尔站时天色已经开始转黑。 “久疏问候,弗鲁门阁下。我接到了庞纳那边发来的消息,听说您打算去罗斯百瑞……” “我在火车上遇到的,与案子无关。”利昂娜简单明了地说道,“请稍等片刻,等我给他暂时安排一个住处我们再详谈。” 就目前利昂娜接触过的治安官来说, 库珀督察的办案水平和应变能力绝对都在平均水平之上,同时也是个难得对“治安官”这个职业很有荣誉感的人。 见到利昂娜身边多出一个孩子时他没多抱怨什么,反而推荐了一家自己熟悉的旅馆,等利昂娜去火车站的电报室拍完电报后便带着两人去办理入住。 男孩明白,写简历本身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考核, 忙不叠点头答应。 “两天前我们就收到了庞纳治安所那边传来的消息,要求我们寻找希维尔子爵最近几个月居住过的地方……正好我之前听人说过他的事,知道希维尔子爵之前几个月就住在罗斯百瑞。”库珀督察一边跟着利昂娜下楼一边低声解释道, “从这里去罗斯百瑞还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马车,如果现在过去,到达时天也黑了,光线太暗查不到太多东西,而且专门跑一个来回再回来后时间就太晚了,我还是建议您明天再跟我们一起去……” 利昂娜断然拒绝后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那处房子里还住着人吗?” “……他在你们来之前一直都在那处宅子里?”利昂娜立刻蹙起眉,质疑道,“希维尔子爵被杀的消息应该在三天前就被报纸报道了,他知道消息后难道都没有离开房子?” 这么说着,他顿了顿,又建议道:“现在这人就在南希尔治安所,下午我们刚给他做了笔录,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来治安所看看。” 有库珀督察做担保,她很顺利地进入了南希尔治安所,并拿到了治安所今天下午刚刚从老男仆那里收集到的笔录。 按照笔录上所说,希维尔子爵第一次告知自己的男仆要出门一趟的时间是2月6日。当时他显得很兴奋,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说了些什么男仆没有听清。之后收拾行李额外花了几天的时间,子爵本人是2月13日离开居住的房子,购买了中午的火车来到庞纳城。 紧接着两天后, 2月16日王后诞辰日当天他带着伪造过的请柬混入艾安萨宫,之后被驱逐出宫,随后在半夜就被人捅死在暗巷内。 不过南希尔治安所并不知道这么详细的信息,所以这边的笔录也只记录到“希维尔子爵于2月13日离开”便结束了。 但这份笔录肯定不能满足利昂娜,好在男仆本人还作为证人留在治安所内,有库珀督察在旁边她也可以进入审讯室参与问询。 与他进行过简单交流后利昂娜便明白之前库珀督察说的话并没有夸大事实,这位老男仆的听力确实有很大的缺陷。 “……哦、哦,您是在问6号子爵阁下有没有去见其他人?”老男仆终于听清问题,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扯着嗓子说道,“没有啊!他那一天都待在家里!” “子爵阁下几乎每天都要去镇上,偶尔也会在外面留宿!”大概是听力问题,老男仆说话的声音也比一般人大一些,“但他每天出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库珀督察抱臂坐在审讯桌后面,冷着脸对利昂娜说道:“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他是南希尔赌场的常客。” 一个嗜赌如命的人想要直接戒掉赌博可不容易,她并不觉得希维尔子爵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人,可是…… 库珀督察:“他借没借钱我不清楚,不过他近半年可没少去典当行。” 现任的希维尔子爵虽是个赌鬼,但在他之前,他的兄长、父亲和祖父都是正常人,几代人攒下的家底不容小觑。 其实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应该因为他还不上欠款而随着房子抵押给债主。不过巴顿警司之前都提到过,那位债主本身不是什么缺钱的人,之前会借钱给希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