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哈特到底不是谢尔比那种经过长期训练的人,要是真以“女主人”的身份与客人进行交际难免会出问题,所以男管家霍顿并没有按照传统的方式安排座位。 父亲是庄园的主人,所以坐在长桌的主位。利昂娜当时穿着男装,以“利昂哈特·弗鲁门”的身份坐t在父亲的左手旁。 维尔薇特公主是老国王乌尔里克一世和亚历克斯亲王的姐姐,当时已经73岁,在直系王室成员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位。 虽说狩猎季是男人们的游戏时间,但一般人们都会携带家眷,算是庞纳社交季的延续。 现实中大多数贵族们的婚姻并不讲究爱情,多半是与双方家庭的利益相关……不过布林恩公爵家并不是什么落魄贵族,家底还算殷实,年轻的布林恩公爵本人也算上进,其实并不需要用婚姻维持些什么。 据说从那一年的社交季里,维尔薇特公主开始就像疯了一样不断盯着孙子去相亲,急切到看到一位身份合适的未婚女郎就让孙子去邀请对方跳舞……只是这样的行为反而激起了年轻公爵的逆反心理,在那一年的社交季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布林恩公爵就算不愿意,但也拿年老的祖母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一起来到帕克丝庄园。 一年前的一场风寒将她带到吾主身边。不过临终前她到底是看到了自己的孙子与一位家世相当的贵族小姐定亲,倒也算是没有牵挂地离开…… 而坐在布林恩侯公爵右边的是帕丽蒙伯爵夫人。 坐在伯爵夫人对面、利昂哈特左手边的是特南子爵。 往前数几代,特南子爵家也是一个资产相当丰厚的家族,前前任特南子爵更是喜爱奢靡的生活。 利昂娜对这位没有太好的印象。 可他根本不肯听利昂娜解释其中到底有哪里不对,直接以“治安所已经定案”为由再也不肯谈论这件事。 拒绝利昂娜,或者说觉得她是有臆想症的人并不在少数,可其他与弗鲁门家关系没有那么密切的人都还会维持一下表面功夫,劝说利昂娜不要多想,他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反而十分可疑。 不是利昂娜看不起他,是特南子爵家真的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种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做出这件事……或者,即使与他有关,那也不会是主谋。 现在的特南子爵是他的一位远房表侄,过去一直在罗兰定居,得到这个爵位纯粹是“捡漏”,对自己那位没见过几面的表叔完全不了解…… 思绪被打断,她有些烦躁地搁下笔,起身去开门。 “……你有什么事?” “我突然想到,您这边好像没有烧水……”谢尔比的声音从头巾下传出,有些闷闷的,“我向旅店老板要到了一些茶叶……请问您需要喝杯茶吗?” 由于思绪被打断, 利昂娜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之后两人也没有说话。 座位图很快就画好了……这些人的名字利昂娜一直记得很清楚,默写下来本就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难道真的与在场的这些人没有关系?男管家霍顿是在此之前就收到了命令或是胁迫,往酒里下了毒? 谢恩·霍顿可是在伯爵府中工作了二十多年,一生中一大半的时光都在帕克丝庄园中度过……尤其是在家人都在瘟疫中去世后, 帕克丝庄园也算是他的家了。 更重要的,首相布莱恩那时才只担任一年的王国首相。 另一边, 红茶也泡好了。 利昂娜闻到味道,大脑还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左手却已经习惯性地抬起,手指立刻勾到茶杯的把手。 “……是味道不合您的口味吗?”直看着手中的茶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谢尔比这样问道:“是不是糖加的有点多了?” “不,刚刚好。” “我只是在想, 人果然是更喜欢自己平时习惯喝的东西。咖啡实在不太适合我。”她把杯子放到谢尔比手中的茶托上,话锋忽地一转, “你知道佛玫兰侯爵吗?” 利昂娜点点头:“我对这个人并不熟悉,只听说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不光是在马黎国内,在罗兰也有不少情妇,而且现在基本定居在罗兰那边……” “除了您说的这些,阿仕顿·布莱恩阁下的事我也并不是太了解。039基金会039下派给我的任务并没有过与他有关的。”谢尔比在利昂娜的目光中摇摇头,补充道,“我知道他在男女关系上做过一些荒唐事,不过他到底是一位侯爵,又是首相大人的堂弟,只要没做过威胁到王国利益的事039基金会039就不会对他展开调查。” 她拒绝了谢尔比想要再倒一杯茶的举动,朝一旁的椅子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一些我家发生过的事……三年前的狩猎季,我家的男管家谢恩·霍顿在酒中下毒,杀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见谢尔比跟着点点头,利昂娜干脆继续说道,“虽然这个案子当年已经由庞纳治安所调查清楚,投毒的凶手也在认罪后自杀,可我一直不认为霍顿是真正的凶手… …” 他并不是在意外利昂娜认为那个案子有蹊跷——之前在机械飞艇上,他无意中戳穿了“利昂哈特·弗鲁门”的假身份后,还是他把纽克里斯纵火案的疑点告诉她的…… “……从你告诉我纽克里斯的那条线索后,我就顺着找到了当年那个警员藏起来的证据——一张没有寄出去的废弃支票。” “我后来来到道格拉斯夫人离开马黎前最后居住的那个镇子,知道三年前确实有一段时间邮递员看到了好几封寄给039乔治·欧尼尔039的信,只是那些信都是由当时还是欧尼尔夫人的道格拉斯夫人接收的。因为这个,我开始认定道格拉斯夫人会是一个知情者。是她在三年前伪装成自己死去的儿子与霍顿通信……也许也是她,在信中用什么威胁了霍顿,才让他做出那种事……” “而道格拉斯夫人,曾经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佛玫兰侯爵家的徽记。” 他视线下移,眼睫快速眨动两下,很快就想到了那个相同的嫌疑人。 “为什么?” “…………” “那如果是他知道了什么秘密呢?” 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谢尔比在飞艇上说过的话,停顿片刻,再次抬眼看向对面:“如果我的父亲是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你觉得他会用下毒的方式除掉知情者吗?” “……当时,你们中的是什么毒?”长久的沉默后,谢尔比再次发问道,“您有想过从毒药的来源调查吗?” 利昂娜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同时肩膀已经靠上椅背:“当然,搜查出乌头的人是哈蒙·米切尔森。” “一模一样。”她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指点了点手背,抬头道,“后来波文说我能活下来,除了及时洗胃,也是由于我当时只抿了一小口酒,摄入的毒素并没有到致死量,所以在二十四小时后就基本恢复了……这也很符合乌头中毒的特性。” 有时候把话说出来会比在心中思考更有效率,尤其是在有一个人做反馈的时候,更容易让人理清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