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德特子爵看着她年轻又倔强的脸,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原本气恼的表情也慢慢转化为悲哀。 侯爵夫人也走到自己的教女身边,劝说道:“这个世界不是你没做错,别人就会站在你这边……你这样,他们只会不停议论你的事,会把你当成笑话,你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那你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明明想要反驳,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对上教母那双苍老而充满疲惫的眼睛,愧疚和心疼就化为一个软木塞,死死堵在了她的咽喉。 “如果一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因为偶然遇到一起案子,仅仅出于对法律的敬重决定作为证人出庭作证也会被人耻笑……恕我直言侯爵夫人,那我认为发出耻笑的人才该受到谴责。” 金发的小弗鲁门先生正站在莱勒科侯爵身边,两人明显刚从外面回来,外衣和帽子都没有摘。 利昂娜摘下帽子,笑着看向身边的老侯爵:“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您说是吗,侯爵阁t下?” 现在看着还很好说话,再聊两句可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让人心梗的话。 “可是……” 在他的劝说下,子爵的表情终于带着不确定挣扎起来。 “我可以,舅舅。” “谁也无法替代我,我也不想被任何人替代……我经历过一切就该由我说出来。” 180 而就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一年中最后一场赛马会吸引走时,一场不公开的审理的案件在庞纳城中悄然被提上开庭的流程。 可为了不错过每一个有潜在价值的新闻,各大报社常年都有派专人把守法院、申请进入每一场法庭旁听审案的习惯。 但这起从地方移交庞纳的命案居然申请了不公开审理,并且还通过了……这一反常现象终究是引起了一位小报记者的好奇心。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数家报社像是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抨击的窗口般,蜂拥涌向法院提出抗议。 一番连锁反应下来,整件事反而被闹得越来越大。 只是在进行案件陈述时,所有相关人员还是采用了化名的手段试图保证涉案人员的隐私。 塔林小姐的身份并没有因为庭审时的化名和她本人佩戴的面纱而受到保护,反而有好事者在她即将走上证人席时当众喊出了她的名字。 法官见她已经明确表态,之后也没有再对其称呼化名,一切流程按照正常审讯的方式进行了下去。 从治安所中得到的信息非常清楚,爱丽丝·塔林小姐的寝室在她居住的这十年里从来没放过酒,她本人讨厌喝酒的事在子爵府中并不是秘密,那瓶白葡萄酒就是死者杰拉尔德·门罗自己向管家索要的那一瓶。 且根据后来南希尔地方治安所的追查,也找到并抓获了那个把毒蛇贩卖给他的黑市商人。 致死毒物的来源已经确定,之后的各种证据也能证明杰拉尔德·门罗确实对塔林小姐有作案的动机,那他在行凶的过程中被自己购买的毒药毒死,这种情况该如何判决必定会带有争议。 眼见着陪审团内部似乎出现巨大分歧,塔林小姐的律师站了出来,向法官和陪审团成员们提供了另一项补充资料。 “抗议!” “抗议无效。”法官作出判断,对律师点点头,“你继续说。”以自行阅读也可以听我转述。” “也就是说,每个人在出生起就带上了父神给予的、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律师向陪审团们举起自己的大拇指,“而这份证明就藏在这里,我们的手指上。” “而现在,请各位先生们看向我分发的资料中带图的那一页。左上角的蜡烛是塔林小姐的兄长,西蒙·塔林被杀时凶手遗留在案发现场的证物。经过再次查验,治安所在其顶部发现了一枚指纹,也就是拓印在蜡烛上的那个。”律师继续道,“而在它的下方,是本案的死者——杰拉尔德·门罗左手食指的指纹。先生们可以对比一下,这两枚指纹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目前,它确实只能当做一份补充材料来提交。我只是希望这些能在诸位先生作出决定前给予一些帮助,更加完善事情的原貌……”律师向两边的陪审团分别颔首致意,最后向法官深行了一礼“就是这样,法官大人。” 好话坏话都让律师说了,大陪审团自然也没有好说的。 可现在的塔林小姐已经无暇关注自己的判决,只是看着手中的资料开始发呆。 “这都是真的吗?”她看向坐在身边的律师,“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为什么到现在才——” 他顿了顿,还是帮现在的治安所说了两句公道话:“你也知道庞纳治安所今年有过大变动,现在治安所中的高级治安官差不多全换了一批。这案子都结案这么久了,如果不是这次谁能想到重新查……而且你也别着急,如果西蒙的案子真的有问题,之前负责这起案子的治安官也逃不掉处罚……”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爱丽丝·塔林并不需要为杰拉尔德·门罗的死负责。 这是一个大家早有预料的结果。毕竟杰拉尔德·门罗虽然人死了,但留下的线索实在不算少,再怎么说他的死也算不到塔林小姐的身上。 尽管诸多证据线索都能证明她无罪,可作为一个曾被陪审团公开审判过的贵族小姐,她的名声注定会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在这之后,只要她每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中,不管是留在庞纳还是回到格雷郡,这些隐形的“审判”都会持续下去——这便是她选择打破常规站到法庭上,并公然在庭审过程中摘下帽子的代价。 她也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去埋怨,可环环相扣下,她竟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到来到家中取文件利昂娜,侯爵夫人忍不住拉着她诉苦,“我现在都不敢给她看外面的报纸……你说政府就没有办法管一管?这案子你也是从头跟到尾的,爱丽丝是怎样的性格你也清楚,她哪会算计这么多啊……” 她接过侯爵夫人递来的报纸扫了眼,果然,上面充满暗指又没有实际说什么的话语,是小报们最喜欢的擦边球写法。 利昂娜将报纸放到一边,扶着侯爵夫人回到沙发上坐好:“您现在太着急了。” 利昂娜明白她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任由侯爵夫人发泄完心中的郁闷后才委婉建议道:“如果您实在担忧那些人的话,不如让塔林小姐出去一段时间。” “这件事再出名,也只是马黎王国内的一件小事,能在庞纳的咖啡厅中被讨论一个月就是极限了,传到国外的可能性很低。等人们不再讨论这件事,塔林小姐受到的负面影响也会小一点……” 侯爵夫人一开始还听得认真,到最后忍不住指着顽皮的小绅士笑出来。 长辈终于肯放人了,利昂娜立刻去侯爵的书房取了文件就打算往回走,却“正巧”在转角遇到了报纸上的“主角”。 利昂娜倒没什么心虚的,只是她赶时间,朝对方笑了笑就打算从旁边走过。 爱丽丝突然叫住她,却在利昂娜停住脚后又踌躇了一阵,这才提起裙摆行了一礼。索……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