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们一家人中有一个都不那么倔强，但凡有人能后退一步，或者有人能更关心一下对方,他们一家人是否能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 那个穷小子也不会因为她失去了娘家而变得肆无忌惮,甚至如果她过不下去时，子爵府也能动用关系帮她离婚……她是否也不会那么年轻便离开人世？ 最终, 对过去的懊悔和对未来的畏惧让他做出妥协。 尽管吐出“门罗先生”时子爵阁下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咬牙切齿，但总算是松口了，侯爵夫人也不好要求太多。 拿定主意后，李维德特子爵的状态也比刚刚放松不少。 但李维德特子爵今年也有五十八岁了，从儿子成年、并成为下议院的议员后，他本人就不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自然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去庞纳城。 利昂娜在得知子爵长子的名字后，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因为那位议员用了自己抓捕“黑星大盗”的事迹举例，利昂娜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听说帕鲁本的泰勒王子回国后去了边境的矿场视察，结果当天晚上就遇到了刺杀。”李维德特子爵擦亮火柴，点燃烟斗里的烟草，“杀手被抓住后招供，是凯斯塔姆那边派来的人。” “谁会承认这种事？” 之后的话他没说，利昂娜也明白话中的意思。 按照双方的“契约”，那块具有领土争议的边境矿场大公国会全权交给马黎开采，从而换取马黎王国的保护和一部分有关结晶矿的知识。 算算时间，开采队应该已经准备完毕，估计这个月已经开始开采了。 这次刺杀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那片土地数百年中都是凯斯塔姆王国的领土，帕鲁本大公国的军队突然攻打占领了这里，怎么说都算是侵略者。 当然，在这场真假刺杀中，帕鲁本大公国也无法让完全别人相信自己。 后来这件事的真实始末传了出来，一度让帕鲁本大公国在旧大陆的声誉降到谷底。甚至现在大家提起那位帕鲁本大公，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场自导自演的刺杀。 不过这件事是真是假已经并不重要。 而另一方面，泰勒王子受伤是真的，大公国的公民自然相信自家的王子不会说谎，民众对外的愤怒和对大公的支持都达到了新一个高度——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场刺杀对帕鲁本大公都是有益的。 她现在的感受实在很复杂……尽管在她心中泰勒王子是个足够讨厌的人，但他也是帕鲁本大公的亲生儿子，真正有继承权的子嗣之一，大公居然真舍得让他去执行这样的任务。 这对父子，全都是足够大胆且疯狂的赌徒。 而且说实话，如果把她放到决策者的位置上，她也不能特别坚定自己的立场。 甚至如果马黎不吃下这块“蛋糕”，大公国很有可能会将它让给他国，比如罗兰这种旧大陆上的传统强国。 所以帕鲁本必须与马黎联手，也只能与马黎联手，这是双方共同的选择，是即使知道其中也许有隐患也不得不踏进的一步。 她早就明白，按照现在的局势罗兰三国与帕鲁本大公国间必有一战，只是谁也不知道谁会先开第一枪。 把点燃的炸药扔到邻居家必然会点燃对方家的地毯……但谁又能确定这把火产生的火星不会飘到自己身上呢？ “……啊？” 她大致跟波文说了下明天的计划，后者听后也产生了与子爵阁下差不多的担忧。 “我之前也说明了，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视角给出我看到的东西，决定权依然在李维德特子爵手里。”对大家都公平。” “其实比起塔林小姐，我对那位039门罗先生039更感兴趣。” “那个疯子？”波文更加不解了，“他怎么了？” “按照那位精神科医生的说法，他知道的一部分病患是天生就有疯病，这点我们可以从老门罗先生身上排除。” 波文接过本子看过一遍：“你怀疑老门罗先生在南海淘金时遭遇了什么变故，受了刺激，或是淘金的工作太压抑才变成那样？” “海德医生接触过的痨病病人中也有曾经去过新大陆或是南海的淘金客，其中就有很多是039同时拥有痨病症状和精神问题039的病例。” 波文的视线快速扫过笔记本上的文字，合上本子道：“给我点时间，稍后我会为您列出一份名单。” 在之前的两个多月里, 波文一直在研读海德医生留下的笔记。 但因为还有作为男仆该做的工作, 他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把整理好的名单交到利昂娜手上。 同时患有精神疾病和痨病的患者人数并不少，甚至比那种单纯患有痨病的病人多很多，且职业和身份也是五花八门。 “不过, 我猜测一部分人的精神错乱是因为梅毒引起的。” “…………” 利昂娜把名单放到桌面，蹙眉盯着上面一个个人名：“塔林小姐的父亲倒是得过梅毒,但他死亡前发作的症状可跟梅毒沾不上边。” 波文：“罗伯特·塔林的死因到底存疑，会写详细点也是应当的。但老门罗是被处以公开绞刑, 死因很明确, 也许验尸官就没有写。” 但鉴于昨天利昂娜已经狠狠得罪了对方，且得梅毒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就算去问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答案。 今晚举行的社交季晚宴要接待超过二十位客人——这意味着不管是餐食问题，整场宴会会用上的容器和餐具,包括各类银器、瓷器、玻璃杯上就有千件，全都需要侍者在客人来之前清洗干净。 李维德特子爵虽然家财颇丰，但他的女儿们早已出嫁，长子一家常住在庞纳城，这座坐落在乡下的宅邸中只有上了年纪的子爵夫妇和塔林小姐居住，因此平时雇佣的室内仆人并不算多。 因为大部分有身份的绅士都会在社交季携带家眷前往庞纳城参加各种活动，很多人会一直在庞纳住到七月底。 有些人会用这段难得的假期休息，但大部分人更愿意利用这段时间打份零工——久而久之，帮助这些人找份临时工的中介所也应运而生。 今天一早，子爵府的管家便吩咐一位听差到宅邸后门等待，他们急需的帮手应该很快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