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探头看了眼，但马车已经驶远，她没能看清马车上的牌子。 她的丈夫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继续跟妻子向他们预先选定的观看地点走去。 她可不擅长说谎，而邻居家的彼得太太又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一旦被发现就不好了…… 小男孩高高噘着嘴，双腿不停晃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今天这趟公共马车上人很少，而且因为天气好，除了他们母子其他乘客都在马车二层享受阳光，男孩与母亲说话时也能放心用正常的音量。 尽管周围没有其他人，达特夫人还是压低声音，笑着在儿子耳边道：“给你一个生日礼物。” 他只小声“哦”了声，低头摸摸自己的新衣服，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出于家教和对母亲的信任，即使不开心也没有大吵大闹。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个小时，达特夫人一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街景，直到看到自己期待中的路牌才匆匆带着儿子下了马车。 达特夫人在陌生的街道中挨个寻找门牌，终于在看到某个门牌后双眼一亮。 扔完她又侧过身子，拉着儿子往前走了两步，仿佛刚刚做出这种无礼行为的并不是自己。 男孩看着一贯守礼的母亲居然做出了这样奇怪的事，惊呆地张大了嘴巴。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出头，在看到母子二人后忍不住湿了眼眶。 男孩愣愣看着中年男人，双眼陡然迸发出明亮的光。 138 但他也还保有理智，赶紧对激动跑向自己的儿子比出噤声的手势。 达特爵士警惕地往四周环视一圈，发现附近没有人后才松口气。 男孩抱着他的脖子，被父亲的胡茬蹭得“咯咯”直笑：“我可乖了,不信你问妈妈t ！” 一个月都没能见到丈夫，达特夫人此刻心中的激动并不比儿子少。 她以为丈夫是想握住自己的手，双手已经向前伸去，却没想到他居然探出半个身子直接抱住了她。 长久养成的习惯告诉她这样在大街上搂抱很不符合礼仪，但心中的思念已经提前替她做出反应。回过神时，她的双臂已经环抱住丈夫的后背。 直到坐在窗台上的儿子打了个喷嚏，他们才不得不结束这个拥抱。 “……我真的很想你,瑞贝卡。”憋了半天,他只牵着妻子的手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我也是，科西莫。”她回握住丈夫的手，抿唇笑道，“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 急于唤回父母注意力的男孩一手扯住父亲的衣袖，另一只手拽住母亲，一边晃着手臂一边撒娇道：“妈妈，爸爸是不是今天就能和我们回家了？” 达特爵士迎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残忍地摇摇头：“不行，文森。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回去。” 圆溜溜的双眼眨了眨，立刻蒙上一层水雾。 “今天……明明今天是我的生日……” 达特夫人心疼搂住儿子，像往常那样轻声哄着。 但那呼气和吸气声明显在一点点加重，每次抽噎都仿佛下一次就会背过气，看着让人难受极了。 丈夫现在的所在地也算是政府机密。 可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被守在这座公寓中看守的治安所成员发现，将地址泄露出去的丈夫肯定会受到惩罚……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达特爵士呆呆看着妻儿的背影，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从窗口翻了出来。 即使是一楼的窗户距离地面也不低，他翻出来时还蹭掉了 达特夫人看到他的举动惊了一跳，赶紧看看周围：“你、你怎么出来了？！” 他拍拍身上的灰后小跑到妻子身边，接过儿子，磕磕绊绊地小声解释道：“其实039那件事039已经没关系了……前两天治安所的人就跟我说过，旧大陆那边传来了……一点消息，反正就是会威胁我的那个人已经确认离开马黎岛……理论上说我已经安全，只是保险起见还需要再在这里待几天……”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丈夫，看得达特爵士都有些不好意思。 老实的工程师如此叮嘱了妻子一声，又颠了颠手里的儿子：“来吧，文森。爸爸送你们回家！” 不过在他到达时，已经能看到银行内外有好几个穿着蓝制服的警员在走动。 谢尔比已经感觉自己可能无法在这里蹲守到目标了。 其实这都跟谢尔比没太大关系。他只要按照上面的指示守在银行附近，直到等到下一个指令传到这里便好。 一个会无缘无故杀人，一个会对孩子下死手的人……就算那个孩子也是最令人讨厌的马黎贵族……可只要想起那人的所作所为，他就会感到血管中的血液在沸腾。 漫天的黄沙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明明还与他交握的、还温热着的手，它的主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原来人与动物并没有区别。 人就是羔羊。 他感受着“羔羊们”的温度在飞速流逝，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但为了不成为下一只羔羊，他努力忍住了。 可十多年过去了，不论走到哪里，文明也好野蛮也罢，不管是一神的信徒还是多神的崇拜者，被宰杀的羔羊从未消失。 除了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更加浓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