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多弗啊……” 约翰·多弗——一个多年隐藏在下议院中的旧大陆间谍,直到六个月前才在无意中暴露身份。 而导致他暴露的原因也与塞勒梅研究院有关。 还好保安发现得早,火情及时被控制住,否则不单是存放在研究院内的重要文件, 一些寄宿在院内的核心研究人员也要遭殃。 但由于研究院中有太多秘密不方便对外公开,当时的内政大臣没有把这起案件交给治安所, 而是交给了自己的亲信——约翰·多弗爵士。 鉴于王国内每年因酗酒人员导致的纵火案数不胜数,也出于对手下的信任,当时的内政大臣相信了这份报告, 塞勒梅研究院失火案最后被定性为“意外”。 审讯后马黎政府得到一个惊人的真相——当年被委派调查火灾的约翰·多弗正是策划失火案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让主谋去查案这种蠢事……一旦宣扬出去,马黎政府必然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而且如果是真的, 那按照这个“新叛徒”能直接摸到图纸的水平,那人知道的绝对比约翰·多弗还要多。 听着莱勒科侯爵对整件事的感慨,利昂娜也在椅子上暗暗松口气,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聊下去。 “……既然以后要共事,有些话我想还是提前说明白比较好。” 这已经是相当直白的表态了。 他本人是忠实的保皇党人,但属于其中比较温和中立的那批人,并不想卷进太大的麻烦与争端中。 利昂娜起身向他躬身行礼:“感谢您的支持。” 在利昂娜抬起头时,她似乎看到老侯爵唇上的胡须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脸上立刻出现了懊悔的情绪,可见对面的小伯爵已经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之前说过的话我也思考了很久……虽然我并不想看到你卷到这些争端里,但你已经进来了,我再劝你也没什么用……” 利昂娜对上他严肃的双眸,慢慢挺起脊背。 莱勒科侯爵定定看着那双烟灰色的眼睛,良久后才缓缓讲述起自己所知的一些事。 “我还记得他刚继承伯爵爵位的时候,也就比你大一点,正好是刚刚能进入议院的年纪……他真是个刚直又热血的年轻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竟然在国王陛下的面前公然反对他的决策。”老侯爵靠上椅子的靠背,回忆道,“当时我就在想……请父神原谅我,我真心认为他是个善良的蠢货。” “我看过太多善良的年轻人,但他们的善良仅仅是因为他们太过年轻且浅薄。在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后,他们注定会成为那些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人……” 莱勒科侯爵的视线从天花板转到利昂娜身上:“你知道吗?在十几年前,他曾经做下了一起足够被判终身监禁的大罪。他居然在塔里默帝国与帕鲁本大公国的交战区组织了一个慈善机构,不论伤者的国籍,全部都会救治……那时候马黎和帕鲁本可是盟友,他的行为一旦被发现,说不定会被判处叛国罪!” 这居然是真的……也一定是真的。 “……难道仅仅因为这个,就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吗?”利昂娜无法理解,“也许父亲确实违反了王国法律,可他们明明可以公开这件事,就算是按照法律进行审判也好,为什么要使出下毒这样的手段?” “那究竟是为什么……” 老侯爵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前提,这才郑重道:“据我所知,三年前拉塞尔曾准备提出一个提案。其中具体的条款我记不清了,但大体内容是要对现有的工厂体系进行改革,主要是为了提升工人的待遇。包括规定工厂在雇佣工人时必须签契约合同,雇佣童工的限制,一旦在工作中受伤或亡故要如何赔偿,以及立法规定每周的工作时长不能超过多少小时等等……” “…………”如果真的推行下去,受到最大冲击的是所有工厂主的资产。” 而很多莱博党人本身就是靠着新资本富裕起来的大工厂主,站在工人那边就等于站在工厂主的对立面。 吐出这句话,桌对面的莱勒科侯爵似乎都苍老了不少。 利昂娜接过后立刻展开信纸,迅速看完上面的内容。 上面的内容也是简要说明了他的决心,与老侯爵描述的一致。 利昂娜更加郑重地向侯爵阁下行了一礼:“我也要为我之前对您的无礼态度道歉,我当时有些太激动了。” 该交代的事交代完后,莱勒科侯爵也没什么可说的,利昂娜顺势提出告辞。 利昂娜无法拒绝老妇那期待的眼神,只能答应道:“要是那时没有公务,我一定参加。” 莱勒科侯爵又偏头咳嗽了一声:“还是要看到时候的安排……时间不早,你路上小心。” 马车上没有其他人,她看着车窗外渐渐亮起的煤油灯,可以放心放任自己陷入思考。 相比之下,另一件事似乎更加棘手一些…… 作为“基金会”的情报官,谢尔比不可能不知道她即将上任的职位。换句话说,研究院的图纸被盗和政府内可能还有间谍的事利昂娜早晚会知道。 如果谢尔比真的是别国隐藏在马黎的奸细,利昂娜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们会是一伙的吗?是内讧还是他们本就来自两个不同的组织?抑或是她想得太多了,谢尔比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内奸其实另有其人…… 但现在所有的猜想都还只是猜想,要证实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她必须好好想想……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试探…… 那位租住在地下室的租客从两天前开始就变得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太像她的作风了。 那位小姐是做什么的她一清二楚,被某位男士带出去住几天也不算稀奇。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鹰钩般的鼻子对着门闻了两下,确定自己的鼻子没出问题,那隐约的臭味确实是从租客的房间中传出的。 老太太手中端着烛台,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敲响租客的门:“凯西?凯瑟琳!你要是在里面就开下门!” “吱吱————” 瓦尔太太见状更加愤怒,正要继续表达对房客的不满,下一秒看到的东西却让她不禁放声尖叫…… 矮胖的老太太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慌忙向一楼跑去。 昏黄的烛光映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转瞬便在火焰熄灭时再次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