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等到本·琼斯了吗？”金发的小绅士似乎不懂什么是委婉，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问道，“我记得我和皮埃尔离开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你在哪儿之后又等了多久？” 有尴尬也有躲闪，但更多的是被质疑的愤怒。 “不不，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通过您的证词了解本·琼斯昨晚的轨迹。” 她的道歉让查尔斯少校的面色好看不少。 且不说他之前被本·琼斯勒索的事早就人尽皆知，昨天在黑犀牛酒馆的斗殴也有很多目击者，治安所查到他身上只是早晚的事。 “你是走回去的？”利昂娜想到这人购买的土地在镇外，比起纽克里斯镇更靠近帕克丝庄园，顿时有些惊奇，“这距离有些远吧？” 所以他是先步行穿过小镇，再骑马回家……这也算说得通。 “没有……t顶多在巷子口路过吧，天太黑了我也没注意。”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与查尔斯少校年纪相仿。 利昂娜记得她被旁人称作“霍华德太太”。之前在凶案现场时便一直面露焦虑，还不断跟查尔斯少校说着悄悄话，显然双方是认识的。 小弗鲁门先生打量的目光有些直白，很快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查尔斯少校伸出手臂挡住她的视线，面露不悦：“这位女士还需要休息。” 心中模拟了几种问话方式，最后还是退让了。 金发的小绅士重新戴好帽子，向神父颔首致意：“那么神父，我们明天见。” 相比之下，查尔斯少校就没那么淡定了。 “等等，弗鲁门阁下！” “如果、只是一种假设……”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道，“如果一个人只是出于自我防卫，情绪激动下才失手杀了人，那会受怎样的惩罚？” “如果是被敲诈勒索，或者受威胁的自我防卫失手杀人，那法官和陪审团大概率会轻判。”她的声音很淡，却也很冷酷，“可你说的假设中，那人能拿出被勒索或是被威胁的实证吗？” 看着他的表情，利昂娜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不由叹口气。 查尔斯少校的眼中闪过数种情绪，最后转为坚定。 少校整了下衣领，正色道：“那么现在，请恕我失礼。” “……这是什么意思？”波文俯下身，压低声音在雇主耳边道，“难道他……” “不要急着下结论。”她说道，“先回案发现场看看吧。” 等利昂娜和波文再次回到罗博街时, 不但聚在周围的人群已经散了，本·琼斯的尸体也不见了。 其实利昂娜并不赞成这么快转移尸体。尸体发现的地方是最容易找到线索的地方，破坏现场很有可能会让线索消失。 好在尸体才被抬走不久，路过的人们心怀忌惮，现场留下的血迹还没有被清理。 过去大家处理垃圾的方式基本是找个地方埋了,等待自然降解……当然,现在很多地方仍然有人这么做。 几年前开始推行的卫生法案让每个城镇都必须配备垃圾集中地，每周由专人用马车集中拉走——发现本·琼斯的地点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傍晚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之后更是电闪雷鸣，从今早的地面情况看也知道降雨量并不小。 确定这里没什么特别的线索后，利昂娜不再对这块垃圾点抱什么希望了。 也许是听到她内心的祈祷，没过多久，还真让她在附近的墙壁上发现了个不小的线索。 自然而然，这片被树冠眷顾的墙壁没有被雨水重刷得太彻底,一块像是人为擦出来的暗色污渍静静隐藏在树荫下。 “……已经干透了。”他说道，“虽然可以做愈创木实验[1],但那个也测不出这是人血还是动物血，没什么意义。” 利昂娜拍拍墙，反驳道：“去问问这家的住户，或者那位收垃圾的老约翰，至少能知道过去这里有没有这个污渍。” 而老约翰已经作为证人带进治安所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去治安所……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两件事需要确认。 从旁人口中得知，霍华德太太很早就当了寡妇。她没有孩子，父母死得早，唯一的弟弟也在成年后应征召令加入军队，所以这些年一直是独居。 大概十年前，她的弟弟在战场上失去一条腿，不得不退伍回家，暂时与姐姐同住。 “也不算稀奇，这种事我都听说过好几起了。”路人感慨道，“还好这些年不打仗了，不然家里有孩子的又要遭殃……” 她又想起飞艇上那个青年，他的呐喊和旁人冷漠的眼神……身侧的拳头渐渐攥紧。 等到达霍华德太太家门口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波文分别搜索起附近的墙壁和石板路。 波文突然道：“这里的痕迹是不是跟刚刚那个很像？！” 只不过墙体上的石头本身就是暗色，又在树荫下，一眼看去还真不太容易发现。 霍华德太太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并不远，只隔一条街。 “……不会吧，难道是霍华德太太？”波文只感到不可思议，“她是查尔斯少校的绯闻对象，所以本·琼斯被少校揍了就去找她勒索，结果被她用剪刀捅了？ ” 利昂娜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如果是她，那说不定还真是圣母保佑……昨晚那场雨下得太及时了。” 波文被问住了，只能试探性地猜测：“也许……是情绪发泄后忘记了？” 波文：“您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路德神父邀请我们参加弥撒也是好意，反正只有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利昂娜耸了下肩，不再想听他的唠叨，抬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