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试图想象出那位陆老板炖汤的样子,想象不出。陆老板看上去并不像会做菜的人,倒更像拉大提琴的。
喝了几口汤,古原又去吃面。他以为这就是一碗普通的拉面,没想到用筷子一挑才发现是一碗整根的长寿面。
诧异过一瞬,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播新闻的电视——噢,九月八号,的确是他生日。
再看眼前这碗面,古原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感激萍水相逢的善意但实在不太喜欢当下这种感觉。不管是这碗面还是那些药都让他莫名其妙地没有安全感。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知道得改,得努力。
夜深了,窗外的湖笼罩在黑暗中,墨一般浓稠。古原盯着湖面发了会儿呆,然后重新拿起筷子,配着青菜和汤,一口一口地把那碗面吃了个干净。
第7章 没有想以身相许的吗?
可能是吃太饱的关系,古原没什么睡意。
照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他拿起手机,开了sim卡,回了几条消息。
周舒宴和杜梨在小群里祝他生日快乐,他回了个“谢谢”,又说:“我一切都好”。
再往下滑,大多都是生日祝福。古原没点开,想来都是一些惯常的客套话。他现在最懒得客套。
夹杂在其中还有一条消息,很长一段,来自古意。古原看了半天,没回。
来避世森林之前,他尽量安排好了他能安排的所有事。别的事都还算顺利,唯独古意是个麻烦。
古原捏了捏眉心,一口灌下那杯红酒,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端着往院儿里去了。
出门直走,经过那汪浅池,顺手扔一把鱼食进去,再沿着砖石路往右走,上几个台阶就是凉亭。
凉亭位于院子东南角,紧靠院墙,地势稍高一些。亭内空间很大,有一套沙发茶几,还有一个小吧台。古原坐到沙发上,才发现这是个绝佳的“观景位”。从近处的花坛绿植到大门边两棵不知名的小树,再到稍远处配着昏黄地灯的浅池和亭子周围的地栽花卉,整个小院儿一览无余。
虽是深夜,但满院的地灯、壁灯都亮着,整个院子看起来并不清冷。
古原晃晃酒杯,手有些痒,竟然想拉琴。
抬头看看隔壁那栋,灯也还亮着。他自顾自笑笑,心想:“原来看起来正常的陆老板也睡不着”。
古原看看时间,这会儿已经两点多了。远处的山林隐于天际,头顶的夜空星月交辉,周遭一片寂静。茶几上放着一个遥控器,他拿起来看看,按了一下,凉亭顶部的玻璃天窗便打开了。
深吸一口气,秋夜的凉风带着残留的雨气钻进鼻腔。再仔细去闻,隐隐约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抿了一口酒,古原靠到沙发背上,仰起头去看夜空。没了天窗的遮挡,星星的光晕和月亮的“纹理”更真切、更生动了,虚无缥缈的云被染上墨蓝色,似遥远又似触手可及。
心下不免生出感慨,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壮丽的夜空了?又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如此静谧的秋夜了?或者说,有多久没有体会过真正活着的滋味了?
太久太久了。
秋蝉低鸣,秋风爽朗,古原贪恋这真切的活着的滋味,脑袋昏昏沉沉却不想回屋去睡。
周围的一切太美好,脑子里跳跃的小调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他想起以前。以前他那不着调的爸妈总给他接一些诸如电视剧片尾曲作曲的活儿。他没有几天就写一首曲子的本事,经常熬到半夜,熬得抓耳挠腮。现在想想,大概是眼睛总闭着,不看人、不看风景,于是脑子磕磕绊绊,只能硬生生磕碰出一些不伦不类。
当然也写过一些正经的,尚且过得去的曲子,可那些东西跟这会儿他脑子里的调子比起来就显得分外俗气了。
他决定暂时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先享受这个极美好的夜晚。
蚊子来了就赶,渴了就去吧台,觉得冷了,研究半天把抱枕拆成了小毯子。脑子里的调子一刻也没停过,像不知藏在哪儿的秋蝉一样兴奋。
折腾到陆长淮的灯都熄了,星星月亮慢慢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觉得有些困了。
这会儿是真的懒得挪回屋了。天窗关上,小毯子盖好,关掉脑子里的小调,就躺在沙发上囫囵睡去。
陆长淮清早起床拉开窗帘,洗漱过后,照惯例坐在落地窗前喝杯咖啡。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尽职尽责地上了班。湖面波光粼粼,远处晨雾环绕,藏在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
陆长淮心情不错。一杯咖啡喝完,他准备下楼去浇花,可刚迈出去的步子却带着不可置信又撤了回来。
隔壁院儿凉亭里那是躺着个什么东西?陆长淮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噢,蘑菇今天不当蘑菇了,要吸天地之灵气变身蘑菇精。
为了不打扰蘑菇变身,陆长淮大发慈悲地没浇花,直接去林子里散步去了。中途胡缨打电话来,说修整花坛的杜师傅过来了,他还嘱咐胡缨让师傅先弄一排二排的,他们这排下午再说。
等他散步回来,洗完澡看向窗外——果然,那位换了个姿势还睡着。得,这花还是浇不成。
这就是陆长淮不愿意自己隔壁有人住的原因。最开始隔壁也住过人,包括一早起来就爬到树上冲着他的窗户深情朗诵的姑娘,把花坛里的花全刨了只为挖蚯蚓去钓鱼的大爷,以及召集了所有住客一起玩儿笔仙过万圣节的中二青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