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朕死不了。rdquo秦玅观对六娘道。说话间，方汀已带着容萍上殿。ldquo陛下，人已带到。rdquo容萍向往常一样行礼，以为秦玅观召她只为询问太后的病情。ldquo陛下，太后娘娘头风反复，这几日又有加重的态势，今日太医已来瞧过了，说是还需将息两旬。rdquo她语毕，秦玅观却没有开口。烛光下，御林司同京兆府的主官都在，黑黢黢的影子压在她眼前，坐于主位的秦玅观正冷冷地瞧着她。容萍慌了神，但还是佯装镇静，继续说太后的事。良久，秦玅观道：ldquo冯家人，庆熙年间在咸福殿当差的宫人，孝惠仁皇后mdashmdashrdquo容萍垂首，装作听不懂秦玅观的话。秦玅观敛眸：ldquo二殿下那，有御林卫相随，想必已经到了朝元观了。rdquo跪着的人面色大变，动作显出僵硬。ldquo你从实招供，朕可饶你一命。rdquoldquo奴婢无供可招。rdquo容萍颤声道，ldquo陛下是天下共主，若陛下听信了什么，要惩治奴婢，奴婢都无怨言。rdquoldquo是么。rdquo秦玅观道，ldquo你那住在东郊的家人也毫无怨言么。rdquo眼泪掉了下来，但容萍还是咬牙死撑。她愈是这样，秦玅观越是坚定自己的推测。ldquo孝惠仁皇后难产而死，是太后做的手脚罢。rdquo她留意着容萍的神色，目如寒泉。殿内沉寂之时，兰锜上的宝剑为人抽出，兵刃出鞘声惊得人头皮发麻。月白色的氅衣飞快掠过，秦玅观已然提剑出殿。方汀慌忙跟随，险些被地栿绊倒。ldquo陛下！rdquoldquo陛下mdashmdashrdquo双腿被人跪着抱住，秦玅观动弹不得。ldquo让开！rdquo秦玅观挥剑，宫人连忙避开，唯有方家姐妹迎着剑风而上。ldquo陛下，万万使不得啊！rdquo方采薇吼道，ldquo未有实证，您不能冲动行事啊，今日真要去了，您要背负一辈子的恶名吗！rdquoldquo滚开！rdquo恨意烧的秦玅观眼眶赤红，她已顾不得旁人说了什么了。剑锋再次落下，方采薇面前银光微烁，她来不及躲避，下意识阖上了眼睛。劈开的官帽滚了出去，鲜血并没有溅落，唯有发丝飘落。方采薇散着发，抱紧了她，哭喊道；ldquo陛下，万万不可啊mdashmdashrdquo心口和胃都在灼烧，秦玅观撑剑倾倒，念珠沿着剑柄滑落在地。她颤着指尖拾起念珠，重新佩好。汹涌的恨意尖啸着唤醒回忆，隔窗望见的灰暗场景被血色晕染，母亲没有生气的空洞眼神化作了尖刀，刺穿了她的胸膛。十六年。她竟将杀母仇人奉养了整整十六年mdashmdash节日问安，月中陪膳，张贴皇榜，甚至动过册立秦妙姝为嗣君的念头。憎恶，仇恨，钝痛，愤懑，秦玅观觉得自己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笑柄。她哽咽了声，似是在啜泣，又好似在低声哀鸣。可她脸上没有泪，眼中也不见隐忍的光点。咸腥气涌了上来，氍毹上落下点点暗红。秦玅观喉头滑动，吐出了一滩血。ldquo传太mdashmdashrdquo惊魂未定方六娘转头呼喝。剑刃抵上正欲说话的六娘，六娘不敢动弹了，随着上扬的剑锋仰了仰头。ldquo都滚。rdquo秦玅观拭去唇角的血渍，衣袖和前襟都染上了血。吓到失语的容萍从身后冲了上来，想要拦住她。剑锋调转方向的速度远快于她，秦玅观抬手之间，鲜血喷涌，来不及应声的容萍已应声倒地。连片的惊叫声响起，方汀瞠大了眼睛，嘴唇翕动，想要再唤一声ldquo陛下rdquo。秦玅观晃着身，用掌心抹去温热的血污，喑哑道：ldquo再有挡朕者，杀无赦。rdquo剑锋掠过软瘫在地的宫人，血滴沿途落下，指向她前行的方向。再也无人敢拦她了。秦玅观踉跄几步，扶门而出。第124章侍卫冲了上来, 想要挡住秦玅观的去路，但谁也不敢朝皇帝拔刀，只敢用刀鞘阻挡秦玅观凌厉的剑法。秦玅观荡剑, 扫剑，招招凌厉, 直奔阻拦者的命门, 动作略微迟缓一些都有可能丧命。侍卫捂着伤口后退，不敢上前了。方采薇扑上前来，跪伏在秦玅观跟前，恳求她冷静下来。ldquo陛下，今日您提剑去颐宁宫, 便是给人递话柄，太后是主母啊，弑母者天下共诛之！rdquo她探出指节想要揪朱秦玅观的袍服，白袍一角却从她指间滑过，触感轻柔。方采薇手脚并用, 点地起身，被斩断的长发簌簌落下。她眼含热泪, 在灯火中绝望嘶喊：ldquo关上殿门, 今日陛下若是出去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rdquo没有宫人敢冲上前，昏暗中，唯有伸手矫健六娘蹿上前来, 死死跪抱住秦玅观的双腿。剑锋上的血渍就这样蹭在她的脸上，阴寒的利刃冰得她近乎心跳骤停。方采薇扑向殿门,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个时候才有宫娥跟随她的步伐推起厚重的殿门。敞露的四四方方的宫道越缩越小, 殿门只剩下了一人侧身能过的缝隙了。秦玅观奋力挣扎，血气涌上颅顶。剑锋上扬，闪烁着寒光，方六娘揪紧了秦玅观的氅衣，阖上了眼睛。ldquo陛下！rdquo一声凄厉的喝声响起，连串的血珠砸在了方六娘脸上。方汀双手紧攥利刃，血沿着手腕滑下。ldquo您要杀我的孩子吗？rdquo方汀带着哭腔质问。最后那点缝隙终于闭上了，数十位宫人涌了过去，挡在了宫门前，死死抵着门栓。眼泪混着血水落下。秦玅观无声落泪，眼眸里宫灯的光亮正燃烧。ldquo陛下helliphelliprdquo方汀用嘶哑的语调轻声唤，模仿着记忆里江皇后的声调，泪流满面，ldquo观儿helliphelliprdquo秦玅观的理智似被唤醒，蒙尘的记忆正在复苏。方汀觉察到掌心的松动，抵着剑刃下落。她顾不得掌心的血污，抱紧了秦玅观。方汀陪了秦玅观半辈子，这个早已被她放在心里当作女儿的主子，这二十余年，过得实在太苦了。都说人能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可秦玅观这半生就像被圈定在了框架里，迈过一道坎又会迎来更高更严峻的险阻。杀弟、囚父、逼死忠良、戕害手足helliphellip散布流言的人并不会讲述她的过往，被境遇逼迫活下来的人反而成了最该死的孽种。幼时那点温情，成了天边遥不可及的光亮，终其一生都将难以追逐。她明明执掌了这世上最为高耸的权柄，看似赢得无限风光，实则输得一败涂地。凡事没有如果，可方汀总是想，如果江皇后未曾亡故呢？兵刃落地，叮当作响。方汀掌心的血渍已经浸透了秦玅观的衣裳。秦玅观抵上她，痛哭出声。大殿外，捂着伤口的侍卫身后，爬了一路血污的容萍终于撑起身来，探出沾满鲜血的指尖，握住侍卫的佩刀。刀刃划破喉咙，容萍倒了下去，没有了呼吸。*今夜的朝元山安静得出奇，山林间竟连鸟雀振翅的声响都没有。小道拧着脖子查探四周，忽然听得细碎的脚步声。檐下抱刀的御林女卫侧耳倾听，片刻后，倏地拔刀。禁军同裴太后钦点的军士冲了出来，护住了整个道观。山里间亮起了成片的火把，林头的少将军按马上前。ldquo我等奉太后同陛下之令，撤走撤换御林卫和禁军，这是诏旨。rdquo少将军扬了扬手中的东西。ldquo小裴将军。rdquo方三娘抱刀上前，摊开掌心。小裴将军本想手上的东西丢给她，手指松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这才下马躬身递交。方三娘将诏旨请了过来，可这加盖的大印分明是太后之宝。ldquo小裴将军，御林司同禁军只听陛下差遣，您这诏旨，是太后的，并不是陛下所发。rdquoldquo太后娘娘爱女心切，忧心这山上会有山贼作乱，亲调了裴家家丁护卫和一营官兵，这事已经奏报陛下了。rdquo方三娘侧身去瞧，这小裴将军带来的人里哪有什么布衣家丁，几乎全是盔甲齐全的军士。她咬了下唇，笑得有些瘆人：ldquo你们要做什么，假传圣命？rdquohelliphellip屋内的两小只听着窗外的动静，将薄被裹得更紧了。ldquo我热死了！rdquo小萝卜头丢了被子，飞快穿鞋，身后探来一只手揪住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