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议论声渐大。ldquo这样大的数目，只能走漕运了。rdquo转运使看向一众同僚，ldquo整个辽东调集的船只都不足运走这样多的银钱呀。交给漕运司，走水路，也得花上月余，这mdashmdashrdquo地方官里的硕鼠，于同一州府苦心经营数十年，都很难盘剥到这样大的数目，更别提只在辽东待了几个月的唐简了。这些人在官场沉浮多年，当然知晓朝廷派来的钦差是很难在几个月里压住地方的赖皮蛇的。一时间，明堂飞着各色眼神。ldquo不错。rdquo朱霁扬头，ldquo她确实贪不到这个数目，这中间不少是旁人为了清账抵赖的mdashmdashrdquoldquo但唐简绝对占了大头！rdquo众人的视线汇聚到了唐笙身上，刻意掩去了眼中的好奇和隐秘的兴奋。方清露是最后一个回眸的，眼中带着担忧。ldquo你是武官，不碰账册，开春来也一直拘在牢里，从哪里得知这些的。rdquo沈长卿起唇，一下便将众人的关注点转移到了朱霁身上。她要么不说话，一旦开口，便能抓着漏洞。方清露眼底多出了几分对沈长卿的钦佩。朱霁慌了一瞬，旋即抬头，笃定道：ldquo唐简查明官员贪腐罪行，最先想到的不是定罪惩治，而是敲诈勒索。她私自录下了那些罪行，挨个寻人索要钱粮，这是抹灭不掉的！rdquoldquo你说唐简敲诈勒索。rdquo唐笙隐于衣袖下的手，已攥成了拳，ldquo你可知，唐家被抄，整个尚书府，连宅院带钱粮，折算下来，不足两千两白银吗？rdquo唐简居住的府邸她随秦玅观去过一回，那狭长的四间宅院，连辽东的小乡绅都比不上。官员贪腐无非是用来经营人脉，疏通晋升之路，好方便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唐简若是真捏着这样多的银钱，怎可能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朱霁听到她的话，两眼放光，似是一直等待着。ldquo是啊，她私自调拨钱粮，勒索辽东大小官员，银钱确实没花在自个身上。rdquo朱霁大笑，ldquo她是将银钱全砸在了皇太女身上。rdquoldquo所以，她的死全赖当今圣上！rdquo*今日有筵经讲学，秦玅观即位来筵经频率一直不高，近来为了秦长华，恢复到了一月一次。筵经讲学涉及治国理念以及权术，不少大臣会趁着这个机会谏言。接受诏令前，小萝卜头心中发怵，生怕自己听不懂，露了拙。秦玅观不太会宽慰小孩，想了片刻才道：ldquo朕也叫了其余四个，你同他们一道，是不会露拙的。rdquo小萝卜头无语凝噎，耷拉下大脑袋，委屈巴巴的。这表情和唐笙有些像，秦玅观在心中叹气，揉了把她的脑袋。ldquo等会你同他们一起进去，不必跟着朕。rdquo秦玅观俯下身，ldquo你能明白朕的用意么。rdquoldquo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是不想让我过于显眼，被人他们忮害。rdquo小萝卜头神情乖巧。ldquo孺子可教也。rdquo秦玅观浅笑。小萝卜头松了她的指节，目送皇帝仪驾入内。等到她该入门了，还故意留了个心眼，兜了一大圈，赶其余四个宗亲快到齐时才出现。ldquo你上哪去了，差点就要迟了。rdquo比她高半头的奉国中尉问。ldquo人有三急。rdquo秦长华面颊红扑扑的。ldquo我听太监说，陛下已经许久没筵经了，此番是为我们特意传召的。rdquo奉国中尉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亮，ldquo我们要好好听，好好学。rdquoldquo是呀。rdquo小长华随声附和。众人正准备进去，身后忽然压下一道黑影。秦妙姝今日被迫穿上繁复的衣裳，跟来听讲，在这一众的小屁孩里格外显眼。小长华眼珠转得飞快，收回了下意识探出的想牵她衣袖的手。秦妙姝只瞧了眼她，便垂首了。她觉得自己是来丢人现眼的，根本提不起兴致。小萝卜头看出了她不开心，在队伍行进时故意走慢了些，落在她身后。她一直在找机会，想要问问妙姝姐姐为什么不开心，但一直没找着机会mdashmdash大殿内外围着好几圈朝臣，翰林院的学士也到齐了，那个一直瞧她不顺眼的老夫子也在。众人在宫娥的引导下依序站定，跪拜行礼，高呼万岁。叩拜声和恭颂声响彻大殿，经久不息。整个殿中只有秦玅观一人坐着。她微抬腕，众人随之起身。ldquo今日朕不想听四书五经，朕想要诸位讲一讲《战国策》，朕要听邦交，尤其是lsquo联齐抗秦rsquo。rdquoldquo从谁开始呢。rdquo敏锐者已从皇帝的议题中，猜出了她实质在问什么：再过几日，各邦使臣来京，外交上的斡旋是必不可少的。而陛下讲ldquo合纵连横rdquo，便是想让诸臣议一议时局。不过，讲经也讲究个次序，青衫官员虽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但也不敢抢先出列发言。小萝卜头听得认真，恨不得想原地掏出纸笔记下来。立在她身旁的秦妙姝知道她听入迷了，本想说话，但硬生生咽了下去。一直到筵经茶歇时，才找着机会同她说话。ldquo这是在讲屈原谏楚怀王？rdquoldquo不止。rdquo小萝卜头背过身，踮着脚尖凑到她耳边，ldquo其实陛下在听如何联合丹帐汗国抗击瓦格。rdquo秦妙姝听罢直起身，面露苦色。她真的觉得自个是来凑数的了。小萝卜头问：ldquo你今日不开心吗？rdquoldquo不开心。rdquo秦妙姝吸了吸鼻子，ldquo我好想回府。rdquo不远处，秦玅观已回到御座。秦妙姝和秦长华忙立直了身，不敢再说话。片刻后，小萝卜头软软的指尖落在了她的掌心。她小心翼翼地写道：ldquo姐姐别难过，我教你。rdquo第120章讲学散了, 妙姝和长华约好了，等人散了就上翰林院找找藏书，顺道逮着刘夫子细致讲解。长华学会了再将给秦妙姝听。半个时辰后, 更完衣的小两只一前一后进了翰林院。藏书阁里，两人隔着书架巡视。秦妙姝透过罅隙, 瞧见了专心致志翻阅古籍地小萝卜头。她那样矮, 斜斜打进的阳光刚好给她蒙了层浮金，让她成了藏书阁里最惹眼的存在。秦妙姝觉得这小孩正经起来挺像缩小版的皇姊，那双眼睛尤其像。她收束了视线，发了会呆，这才从一众不感兴趣的书籍里挑出了一本诗词录, 随便翻了两下。ldquo找到了！rdquo听着声响，秦妙姝抬眸，小萝卜头正举书朝她挥舞，露出两个梨涡。秦妙姝抱着书绕到她这侧，听她说话。ldquo欸, 你一直在看这个呀。rdquo小萝卜头撇嘴，似是在埋怨她没和自己一起寻找注经。ldquo啊mdashmdashrdquo秦妙姝藏了书, 假装无事。小萝卜头却转到她身后, 歪起脑袋看起她摊开的那一页。ldquo愿君千万岁。rdquo小萝卜头以怪异的姿势念出倒置的字，ldquo无岁不逢春mdashmdashrdquoldquo弘安姐姐喜欢这句吗？rdquoldquo也算不上喜欢。rdquo秦妙姝拨正她的脑袋。她这人不学无术，不爱念那些讲解治国之道的经书，只爱看些诗词和话本解闷。要说她肚子里有墨水, 那就指的是这些诗词了。不过她也不爱读那些借古讽今，抒发胸怀的诗词, 她就爱那些温和闲适的，读来让人觉得日子有盼头的句子。ldquo我爱朱淑真那句lsquo一枝淡贮书窗下, 人与花心各自香rsquo。rdquo秦妙姝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微眯眼睛，ldquo多安恬呀。rdquo小萝卜头冥思苦想，终于道：ldquo要说喜欢，我就想起一句lsquo山登绝顶我为峰rsquo。rdquoldquo为什么呢？rdquoldquo不知道，就只想起这么一句，前半句我也忘了。rdquo楼门处忽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一大一小收了声mdashmdash门口有宫娥拦着呢，谁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搅她们？ldquo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rdquo秦玅观沉吟，带着笑意道，ldquo长华志向不小。rdquo见着来人，两人匆忙行礼。秦玅观玄色的广袖拂过她们，停在书架边。她翻着两人搁下的书，没有回头：ldquo方汀请不来你们，朕便亲自来了。rdquo短短一句话，妙姝和长华汗流浃背，交换了眼神，脑袋垂得更低了。ldquo你上回叫朕评判。rdquo秦玅观单手握着两本书，挨个点过低垂的脑袋，示意她们转过来，ldquo朕说没有对错，这回朕同你细讲。rdquo萝卜头知道秦玅观这是在说人性善恶论，小声提醒秦妙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