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宣室门，婢女问道：ldquo殿下，咱们这就回府吗？rdquoldquo去阿娘宫中。rdquo秦妙姝话出口了却又改了主意，ldquo还是回府罢，回去，快些回去！rdquo第69章今日新到的奏疏里, 密折比往日要多。秦玅观打开了身后的钥匙柜，照例从密折处理起。她批阅的第一份奏折来自辽东，沈长卿告诉她, 辽东采用执一道人的药方，效果不错。最先进行尝试的几个救济堂口疫病已得到了抑制。眼下最令她担忧的反而是下一季的粮食问题。开春染疫而死的多数为青壮年男丁, 许多地方成了寡妇村, 她们从前恪守男耕女织那套，耕种能力有限，且许多人的田产都被夫家亲属吞并，眼下连维持温饱都有些困难。秦玅观批道：ldquo蠲免辽东两年赋税，从中原州府调拨钱粮。至于田产问题, 等候上谕。rdquoldquo方汀。rdquo批完秘折，秦玅观拨着念珠思忖，终于道，ldquo召林朝洛和方清露。rdquo*端午门外，从京郊赶来的林大将军和从京兆府赶来的方府尹碰上了。两人皆带了六七个随从, 军士和差役分列左右，瞧着倒还算和谐。只不过带队的两位大人却一副不对付的模样, 齐头并进的马匹走着走着便争抢起先后来。ldquo方大人, 本将好歹是个正一品总兵官，怎么连走在你前面也成了罪过？rdquo一身宽袖紫官袍，胸背皆绣着麒麟补的武将打马赶上身侧的绯袍文官，用马鞭手柄轻戳了两下她的胳膊。绯袍锦鸡补的文官仿佛被火撩了, 捏着缰绳就转向了另一面，身后的差役小跑着跟上, 长蛇阵歪斜成了两列。这场面在林朝洛意料之中，她扶正了官帽, 露出一副吃瘪的模样。队尾的军士用眼神交流，询问现下是个什么状况。跟在林朝洛身后的女副将见怪不怪，眼皮都没抬一下。三品及以上官员和宗亲王公需得从端午门左侧门洞入内，方清露被迫和林朝洛同行。入了端午门，周遭眼睛多了起来。她官阶比林朝洛矮三级，需得遵循礼制走在她后边些。林朝洛放缓了脚步想要同她并肩，方清露却越走越墨迹，避她如避瘟神。眼见着再迟就要误了时辰，林朝洛终于加快步伐。她刚拉下距离，方清露便跟了上来，但始终和她错着三四步的位置。宣室殿的廊檐下，方汀入内通报。林朝洛望了眼阴沉沉的天，凑近了些问道：ldquo这天瞧着要落雨了，你带伞了么？rdquo方清露整理交领，不搭理她。林朝洛缩了脖子，悻悻而归。ldquo陛下在御书房内，两位大人请罢。rdquo方汀欠身，替她们打帘。两人一前一后入内，又一前一后地跪在秦玅观跟前行了礼。ldquo平身。rdquo秦玅观唤来宫娥上茶，ldquo都坐罢。rdquoldquo太傅呈折，辽东局势不稳。朕担忧瓦格趁机进犯，需得改动布防。rdquo都是近臣，秦玅观直切正题，握起兰锜上的天子剑，扬手挑下博古架顶端挂定的卷轴。卷轴散落，广阔的大齐疆域图倏地展开。林朝洛和方清露起身，来到她身后。ldquo辽东军中已有疫病，地方州府已无余粮，朕若是瓦格汗，便会聚集重兵攻下劳山关，绕过长城，一路南下，吞掉整个辽东。rdquoldquo陛下。rdquo林朝洛敏于布防，很快便指出一处疏漏，ldquo辽东守军再为孱弱也有连片的城墙用以固守。我若是瓦格汗，反而不会轻易攻打劳山关，这损失太大，且易落入重围，不若借道西域，绕过天堑突袭北境。rdquoldquo不错，这正是朕要说的。rdquo秦玅观轻叹息，ldquo这些年，大齐外强中干，朕忧心西域诸邦已起异心。rdquo大齐鼎盛期的武宗朝，孱弱分裂的西域诸邦皆愿臣服，以大齐为宗主国。长治、隆光、庆熙三朝推崇联姻，以远嫁皇女笼络西域诸邦。秦玅观御极后，西域也曾派人来求娶皇女，被秦玅观拒绝了。那时秦玅观一战成名，击退了都拔延帖，威名远扬。这几年秦玅观久病缠身后继无人的讯息恐怕早已传遍边疆和属国。ldquo蕃西已经太平了一甲子了，军备松弛。rdquo秦玅观苦笑道，ldquo若是西边和北边同起战乱，大齐怕是会像裱糊的那样，一捅就穿。rdquo林朝洛单膝下跪，拱手行礼：ldquo末将愿率黑水营布防泰华山脉同劳山关交界处，以防不测。rdquo方清露撩袍子下跪：ldquo微臣方清露，愿赴蕃西整顿军备。rdquoldquo好。rdquo她带出的这两个重臣早已参悟她的意思，秦玅观扶她们起身，ldquo朕今日召你们来正是为了此事。rdquoldquo朕将黑水营和三千营交由朝洛。rdquo秦玅观授予林朝洛符节，连同诏书一同放于她掌心。又取下兰锜架上的天子剑，交给方清露：ldquo朕授你蕃西总督之位，执尚方剑，节制西域兵马，执掌军政大权。rdquo手握军政两权，携尚方剑，这是近乎是让方清露当上了蕃西的藩王。如此大的权力，方清露反而不太敢接了。ldquo陛下，兵部同吏部，怕是会阻挠。rdquo方清露担忧道。ldquo朕还不知他们。rdquo秦玅观冷冷道，ldquo他们必定会提议将二公主送去西域和亲，以免兵患mdashmdashrdquoldquo要大齐皇女以色侍藩臣，朕在位一日便绝无可能。rdquo*方清露和林朝洛出殿时，天更阴沉了。她们并肩走在宫道上，林朝洛最先说话：ldquo带伞了么？rdquo方清露回神，摇了摇头。林朝洛像是还有还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行至端午门，天上已织起了雨丝。林朝洛取下一把油纸伞，丢给了她。方清露正想事，转手就接了，再想还回去林朝洛却不要了。她将伞丢给了差役，亦策马跟随。两个女官走了近道，将差役和军士甩得远远的。雨点拍打面颊，她们未感湿冷，却都觉得十分酣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泰华山下策马奔驰的自在日子。周遭没什么人了，林朝洛才道ldquo你方才为何不接？rdquo方清露在雨幕中敛眸，扬声道：ldquo这手笔太大了，我接不住！rdquo她其实还有话没说。陛下确实是疑人不用，但也都是一点一点放权，十分谨慎。像这般直接将整个西域交给她，更像是种试探。陛下待她再亲近，到底也是帝王，方清露不敢接。蕃西总督这个位置，还是长治年间设立过，那位叱诧风云的威远将军最后因功高震主被诛杀了三族。方清露虽然没说话，但她知道林朝洛是明白她的意思的。ldquo诏旨未过内阁和兵部吏部，你便是接了，日后也有收回的道理。rdquo林朝洛道。皇帝始终是皇帝，即便她们都是秦玅观一手带出来的，是一个血水坑里滚过的交情，秦玅观也是她们的主君。不管是谁当主君，都是满心猜忌，多疑谨慎的。陛下虽授她黑水和三千两营的统辖权，但允诺布置的位置左右都有泰华和辽东守军，她若是起了异心，两地驻军定能第一时间包夹她。ldquo快至京郊了。rdquo林朝洛朝方清露笑了笑，耳后的疤痕因笑绽开，ldquo不必相送了。rdquoldquo本官只是顺路！rdquo方清露瞪了她一眼，ldquo谁送你了！rdquoldquo筹措粮饷和公文批复都需时间，起码还要过一个月才启程罢。rdquo林朝洛嬉皮笑脸，说话分外欠揍，ldquo方大人若是想我，就多来京郊看望我。rdquo方清露嗤笑了声，用表情表达不稀罕，调转了朝京兆府奔去。ldquo雨大了，回去记得泡个热水澡mdashmdashrdquo林朝落喊道。*天色已暗，雨水渐大。紧闭的明窗上映过几道闪电。秦玅观今日又梦魇了。这是唐笙走后她头次梦魇。梦中的时空是错乱的，她梦到了年轻的母亲和十来岁的秦承祚。他们守在庆熙帝榻前说着什么，秦玅观入殿时，三人皆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生者总是最先遗忘故去者的声音，秦玅观的梦是安静的。庆熙帝在斥责她，母亲嘴唇翕动似是在附和，而守在父母身边的秦承祚一直在笑。梦里的秦玅观临近崩溃，她拔剑砍向庆熙帝和秦承祚，目之所及皆为鲜红色。她丢下了剑，张开沾满鲜血的双手，跌坐在地上。一阵闷雷响过，秦玅观倏地睁眼，眼眸幽暗。帐外无人，秦玅观只能瞧见摇曳的灯火。这场景和唐笙走时很像，秦玅观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日里秦行昀的咒骂。ldquo散布流言煽动宗亲夺位，扩散疫病勾结瓦格的朝臣已经结成了密网。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