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军士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寨楼忽然上传来一声厉呵。ldquo不得开门！rdquo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绵延的火把光亮下，红袍将官负手而立，身后是身侧是两队满弓欲发的射手。来者正是牢城营的主官督统杨澍。主官到场，都司的话自然不管用了。黑暗里绊马绳已然拉直，嗅到危险的坐骑后退几步，女卫们拉紧了缰绳。ldquo围住逆党。rdquo杨澍发号施令，ldquo斩其首级者，赏银百两。rdquo听到有赏金，军士们眼冒精光，蠢蠢欲动。手上的都司没了价值，方二娘冷笑一声斩其首级丢进队伍，引得众人躲闪。都司的尸体滑落在地，鲜血沿着长刀一滴一滴落在都司的官袍上。ldquo我看谁敢对御林司女卫动手！rdquo马蹄声起，方二娘逼近军士，刀锋相向。御林司杀人不眨眼的恶名早年间便传遍京都，兼着皇帝爪牙的名号，就连当朝大员都要礼让三分。方二娘枭首朝廷命官的场景震慑力十足。一时间，已经围上来的军士不敢再行进了，反而开始后退。ldquo我等携天子令箭奉皇命而来。rdquo方二娘刀指军士，ldquo尔等冒天下之大不韪，违逆圣命，可是要谋反？rdquo她咬重了最后的ldquo谋反rdquo二字，军士们们听了面面相觑，前排的已展露出动摇之色。ldquo笑话。rdquo督统高声道，ldquo陛下今夜遇刺，京都大乱，叛军正是你们这些窃取令箭，假传圣命劫狱的。rdquo好一个颠倒是非，恶人告状。方二娘牙槽都快要咬碎了，她朝身后的女卫颔首，示意她们做好准备。ldquo将士们，御林司这十八女卫恩承于罪人唐简。她们要劫的正是唐简之妹唐笙。唐家虽败，但余孽尚存，她们贼心不死，企图颠覆朝纲，亡我国家！rdquo督统高举代表兵权的符节：ldquo本将奉皇命，绞杀劫狱逆党，众将听我号令mdashmdashrdquoldquo围剿她们，不留活口！rdquo弓弦绷紧声和兵刃出鞘声混杂在一齐，阴冷的兵刃劈风而来，千钧一发。ldquo且慢。rdquo头戴大笠的女卫手握缰绳，从方二娘身后打马上前，迎着刀枪剑戟前行。她摘下大笠，露出一双寒泉似的眼睛，于马背扫过密密麻麻的军士。队伍中声响嘈杂，较艺大典受赏的参将首先认出她。ldquo陛下！rdquo秦玅观今日虽只着素袍简冠，但天家威严并未淡去。她按着佩剑，执缰上前，遥望寨墙上的杨澍，语调清泠：ldquo你要谋反？rdquo军营消息闭塞，兵丁们只能听从将官号令，杨澍正是清楚这点才敢信口胡编，假传诏令。秦玅观现身，他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了。杨澍嘴唇翕动，劈手夺来亲兵的弓箭便要拉。女卫们打马上前，挡在秦玅观身前，受封赏的军士亦调转兵刃，护住在秦玅观身侧。ldquo大人，这可是弑君之罪啊！rdquo身后的亲兵拉住杨澍。杨澍身形微晃。寨台下，秦玅观取下随身携带的天子符节，扬声道：ldquo主君在此，谁敢造次。rdquo一时间，望清圣颜的军士纷纷叩拜，寨墙上的射手也松了弓弦。一面是主官，一面是圣上，军士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杨澍执掌牢城营十数年，仆从颇多。秦玅观未遭刺杀虽在他意料之外，但他今夜带了来了麾下最精锐的三千亲兵，抵挡忠于女帝的这百十来个兵丁绰绰有余。短暂思考后，他决定压下所有筹码，奋力一搏。静默良久，杨澍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冷笑一声：ldquo将士们，今夜就是宫变。rdquoldquo朝堂自古以来便是男人的天下，再高贵的女子也都是男人的胯.下奴，只配于后厢婉转承欢！rdquo杨澍拔剑：ldquo牝鸡司晨，国之不幸。我大齐江河日下，正是因为这些个胯.下奴把控了朝政！rdquoldquo阴盛阳衰，乾坤倒转，rdquo杨澍嘶吼道，ldquo尔等今日斩杀女帝，辅佐新皇，正是从龙之功，当得重赏！rdquo听了这番话，队伍中受恩于杨澍且赞同他说法的军士调转了兵刃，朝向了秦玅观。分成两派的牢城营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杨澍恣意大笑：ldquo五个御林卫，零星几个看不清朝局的蠢货，能助你成事？rdquo秦玅观微仰首，看似在凝望杨澍，实则视线早已掠过他的肩膀落在远处。ldquo朕数到三。rdquo秦玅观偏首，对挡在身侧的女卫们道，ldquo你们便下马，趴下身去。rdquo杨澍迎着她的目光，拉满弓弦，瞄准了秦玅观的心脏。ldquo一。rdquoldquo二。rdquo未及念到三，箭矢飞出，倒戈的军士亦扑上前来与保卫秦玅观的厮杀在一起，杀喊声震天。寨墙上发出震天撼地的声响。杨澍还未来得及回首，人便被轰了下来，身侧的亲兵也都中箭倒地。碎石混着箭矢落下，砸中了外侧的兵丁。浓烟扬起，寨台下的军士一片哗然。ldquo黑水营mdashmdashrdquo外侧的军士最先看到涌进寨营的人，惊叫起来。局势瞬间反转，一身玄甲的女将手执陌刀，飞驰而来，将绊马绳一一斩断。ldquo诛拿叛臣杨澍！rdquo女将号令千军，ldquo保护圣驾！rdquo秦玅观并未被轰隆的红衣炮声唬住。她迈过都司的尸首朝狱所走去，靴底沾满上了血渍，落下的每一步都是鲜红的。浓烟散去，女卫揪来狱卒，令人推开牢门。ldquo陛下，都司下令封死了mdashmdashrdquo狱卒颤声，ldquo打不开了。rdquo*牢城营内，打斗声渐止。狭小的甬道叠积着尸体，血液沿两侧低矮的隔间淌下，汇聚到因年岁久远而形成的坑洼中。女卫手中的兵刃杀得卷边，再无砍刺之力，而狱所中的叛兵却还余下大半。见识过女卫们身手的叛兵有了惧色，用起劝降的招数来。诸如什么放下屠刀立保生路的和倒戈者赏银万千的话，说得越多，女卫们反而越不为所动。佩刀是不能用了，方箬捂住伤处，拾起脚边的刑具掂量了下。十二娘拭去了嘴角的血渍，抵抵唐笙的肩膀。ldquo怕吗？rdquo唐笙摇头，身上的钝痛让她无法顾及恐惧了。ldquo生亦白骨，死亦白骨，一心向死反而能活下来。rdquo十二娘说，ldquo这是我头次上沙场时，唐大人告诉我的。rdquo方十八听了苦笑了声，难得文艺一回：ldquo人生自古谁无死。rdquo无人惧死，但无人想死。唐笙一一望过女卫，低低道：ldquo我们都不会死的。rdquo十二娘轻笑了声。ldquo敬酒不吃吃罚酒。rdquo废了一通口舌后，叛军统领调来盾手，亲率兵丁冲上去。女卫们分散开来，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身后厚重的狱门忽然开始晃动，地面亦有震动。围困女卫的叛军大喜过望，领队回望诸人：ldquo是督统大人，援军来了！待到狱门打开，我们便一齐冲上！rdquo心弦紧绷到了极点，女卫们缓缓后退，预备防御即将袭来的夹击。牢门震颤，灰尘簌簌落下。失血过多的唐笙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漂浮到了半空，恍惚间她听到了门外叛军低哑的号声。这砍刀太沉了，沉到她快握不动了。她的眼前一片紫黑，靠着方十二娘的肩膀逐渐没了知觉。刀落了下去，唐笙看到了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呼吸愈来愈重了，重到她的耳畔已经没有其他声音了。唐笙觉得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光亮透了进来，紧接着便是闷重的倒塌声。刺眼的光亮逼得阴暗中的人眯起眼睛，唐笙想要抬手遮一遮，手臂却已不听使唤。攒动的人影渐近，应该是叛军从外边围上来了。方十二娘真不该将后背交给她，唐笙想，她那点功夫护不住她们的。她迎光亮睁开眼睛，想要最后看一看这鲜活的世界。唐笙视线半阖，微微仰首，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刻，望见被人群簇拥着的秦玅观：她一身戎衣，按着天子剑，逆着光亮站立，宛若天神。第30章黑水营一到, 营房便住不下了。清理完尸首，将士们依山傍水，安营扎寨。督统等一众将官先前居住的厢房被清理出来, 黑水营主将派人去请秦玅观歇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