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早, 才十点钟。”席玙站在床边,抓着一条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黑发被他自己揉得凌乱不已。
苏冶眼睛一亮,向席玙招手, 脸上表情很好玩,像在招呼什么可爱的猫猫狗狗一样。
席玙顺从地过去,坐在苏冶身边。
苏冶终于舍得从被子里钻出,插上电吹风,“我帮你吹头发。”
席玙眉头微挑, “没事,我平常也不吹头发。”
“不行。”苏冶难得很执着地反驳他,“不吹头发睡觉会偏头痛, 吹了你会睡得好一点。”
席玙没有反驳苏冶。
他没有吹头发的习惯, 因为嫌吹风机太吵。
早些时候,他只是因为短发干的快,举着吹风机很麻烦,所以懒得吹头发。后来是因为苏冶走了,他熬夜熬得太多, 有点神经衰弱,就算无叶的电吹风也会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水水。”席玙声音放平,开始装可怜, “不吹不行吗?”
苏冶正在又手指绕电线, 闻言顿了一下, “你是不是经常头疼?”
席玙眼睛转了一下,但苏冶就坐在面前看着,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于是老老实实承认, “是。”
苏冶这才又动了起来。
席玙以为苏冶要开始帮他吹头发了, 没想到苏冶先把吹风机放下,赤着脚走到靠着墙壁的五斗柜上,在cd架里挑出一张古典乐的黑胶,打开黑胶机,轻轻放下指针。
熟悉的钢琴曲在温暖空气中流动。
是《紫丁香》
苏冶坐回来,将无叶电吹风开到最小档,细致地吹着席玙的黑发。
“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听见医生说你这几年经常频繁性地看心理科。”
席玙心里无声地砸了下舌,脸上笑得很寻常,“是吗?”
“嗯。”苏冶轻声,“医生告诉我,你因为神经衰弱所以睡不着觉,还会频繁性偏头痛。”
苏冶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轻柔穿插着席玙黑发的五指动作不停。
两个人沉默半晌。
席玙听不见苏冶的声音,也看不见苏冶的脸,只能猜测苏冶现在是一副既愧疚又难过的样子。
他疯狂转动着大脑,心想要说些什么能让苏冶别怪罪自己。
“好了,吹干了。”
苏冶把吹风机放在一旁,席玙立刻忙不迭去看苏冶的脸。
还没看到,他先被苏冶很轻柔地拥抱住。
这个拥抱显得既亲密又温柔。
苏冶把自己整个人送到席玙怀中,双臂圈住席玙的脖颈,头部轻轻抵在席玙的颈弯,上半身完美和席玙契合在一起,如同两片严丝合缝的拼图。
苏冶脸侧能感受到到席玙脖颈处的脉搏,强劲,富有生命力。
他猜测着,这股脉搏也许偶尔也会显得狂躁不已。
苏冶像是赖在了席玙怀里一样,一直抱着。
“以后我帮你吹头发。”
“我监督你睡觉。”
“我去学了怎么按摩,头痛的时候我帮你按。”
苏冶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双手捧起席玙的手,很认真地亲吻了一下。
“席玙,相信我,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席玙怔忡了片刻,而后笑了起来,反握住苏冶的手,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水水,你怎么——你也太可爱了。”
苏冶还沉浸在自己认真又严肃的责任心中,冷不丁看到席玙这样,那张漂亮的脸先沾染上一点呆呆的神情,然后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冶搜刮着所有肚里的措辞,力争理据地想要说服席玙,让席玙相信他。
“你别——你别笑了。”
苏冶被席玙这个样子弄得难为情起来,最后撇开眼,不看席玙了。
席玙非常懂得见好就收,伸手去戳低头坐在床上不语的苏冶,但戳了半天,苏冶都没给他什么反应。
席玙有些后悔了。
他总是仗着苏冶脾气好,嘴欠手也欠地去闹苏冶,还从来没想过苏冶真的生气了的话会怎么办。
因为苏冶还从没对他真正生过气。
“哥哥?”
席玙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苏冶垂下的发梢在空中晃了晃,但就是不抬头。
席玙绕到床边,蹲下,强行去看苏冶的眼睛。
苏冶在瞄到他的一瞬间立刻挪开了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躲着,抿着唇,愣是不吭声。
“哥哥,生气了?”
席玙伸手,去碰苏冶的垂下来的浅金色头发。
苏冶干脆蜷起双腿,头抵在膝头上,听见席玙这句话问出的后,盯着自己的睡裤裤脚点了点头。
“嗯。”
席玙想笑,但他忍住了,忍得非常难受。
苏冶真的太可爱了。
怎么会有主动承认自己生气了的人。
“真的生气了?”
席玙单膝压在床边,俯身抬头,凑到苏冶视线里再度发问。
苏冶瞟了一眼席玙,又盯着自己的裤脚,嗓音很清晰地开口,句尾咬着字,听起来有一点用力。
“真的生气了。”
水水,你真的别可爱的太过分了。
席玙心想。
“好哥哥,别气了,是我错了。”
席玙在苏冶面前没有任何包袱,立刻麻溜请罪,语气极其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
苏冶清了下嗓子,“好吧,那我不生气了。”
席玙又想笑。
他忍了。
“真的吗?”席玙微微睁大眼,做出怀疑的样子,“哥哥真的不生气了吗?”
苏冶的手指拽了拽裤脚。
他不太擅长面对自己的情绪,此时忽然被席玙一反问,反而开始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的,我不生气了。”
席玙似乎沉思了片刻,然后那双俊美的桃眼微移,眼神流露出一点自责和失落,低声开口。
“我不信,哥哥那么温柔,从来都没动过气,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哥哥不想告诉我而已。”
苏冶彻底抬起头来,懵懵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席玙又出了声。
“我知道,哥哥一定是嫌我年纪小,做事又冲动不考虑后果,肯定给哥哥添了很多麻烦。哥哥你一定忍我很久了没关系的,你不用说出来,我都懂的,是我太不成熟了。”
苏冶彻底懵了,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呀?”
席玙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苏冶,叹了口气,“人都说七年之痒,我和哥哥才六年。我知道哥哥疼我,是我太——”
席玙不说话了,声音小了下去,语气失魂落魄。
苏冶完全没能跟上席玙这跳跃的节奏,但看着席玙撑在床边失意不已的样子,他止不住地心软,伸手去捧席玙的脸。席玙的脸是正过来了,但那双眼睛看着斜下方,可怜巴巴的神情竟然和这张俊美的脸很相配。
像只半夜守在卧室门外,等着主人开门的可怜小狗。
苏冶突然觉得自己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虽然以前他也没觉得自己口才好到哪儿去,但从来不会出现这种在席玙面前才会有的,酝酿不出措辞的感觉。
“我——我真的没生气,你不要多想了,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呀”
席玙眼睫垂了下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