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航之前，闻钦又去了一次医院，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强调，这次主要是带着谭钰去做采访。 “小钦，你来啦！”闻叙的声音顿了顿，“这位是？”他又看向谭钰身后的人，语气僵硬，“你怎么在这？” 程尚同闻钦传了个安慰的眼神，对着闻叙说：“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来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知道吗？我是闻钦唯一的副官呀。”程尚微张双唇，“啊，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队长你也没告诉你哥吗？” 闻钦硬着头皮又说：“你们先采访吧，我和程尚在外面等着你们。” “你别在意，闻叙他人就那样。”闻钦缓了一下，转头安慰道。 “怎么可能，我和他一辈子都不会和好的。”闻钦反驳得很快。 俩人背靠着墙，她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程尚给她抛话题，很少有现在这么安静的时候。闻钦也无心去想这些，此时她正在抠着手指，时不时望向房门，她有些担心闻叙和谭钰的访谈，闻叙会不会暴露什么、她们会不会讨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访谈的时间比闻钦预期得要短，不过十几分钟，她和程尚又回到了病房。 豪不客气的语气，让闻钦感到奇怪，他们不是好朋友吗？闻叙为什么这种态度，同时她又有点难堪，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你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冲，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却赶人家走。”她斜睨了闻叙一眼。 “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闻叙顶嘴，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谁知道他是为谁来的。” “哎呀，和气生财，兄妹俩好不容易相见，就别吵架了。”谭钰是唯一知道这对兄妹关系的人，很自然地替她们打起掩护。 “闻叙，你这莫名的火气，我可以问问理由吗？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 还是说男性本身就是容易起纷争的群体。 如若不是闻钦了解程尚心意，肯定察觉不到闻叙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她紧张地朝谭钰看去，希望谭钰不要看出什么破绽，结果却看到谭钰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她难为情地转回来，避开谭钰的对视，反而更显得她掩耳盗铃。 闻钦皱眉，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可以用来调侃的事情，低声怒吼：“程尚！” 闻钦望着程尚决绝离去的身影，莫名觉得这将会是唯一一次他在她面前展现刻薄的模样。她有些放心不下，想要转身追去，衣角再次被同样的方式拉住。 分明是他一手造成的局面，他竟然还厚脸皮地朝她卖可怜，闻钦颦眉，却也把刚刚追出去的念头打消了几分。 “谢谢你，有空我们再联系。”脱口而出的瞬间，闻钦觉得自己成长不少，她也学会了那些与人周旋的话术。 血缘就像锁链，紧紧把她们缠绕在一起，她的不断挣扎只会让链子越缠越紧。解脱的方法很简单，当闻叙不再爱她时，这根铁链自然会松懈几分，让她得以喘息。 “你非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闻钦嗤笑一声：“又开始了，你只会对我示弱吗？但凡你刚刚语气不那么强硬，都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不要走，都是我的错。”闻叙慌忙地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腕，“是我太畏头畏尾，才会时常对你示弱，用以换取你的同情心。” “我知道我的爱违背道德伦理，甚至被世人唾弃，我不能连累你，所以我逃跑了。我以为远离你，我的心就会冷静下来。刚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我转侧难眠，吃什么都没胃口，起初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可几个月过去，我仍然没有适应过来，我就知道我错了，是我不能离开你。” 他抓着闻钦的手，放在他起伏的胸口上：“有时候我在想，我死了，或许你就不会再痛苦。可当我再次睁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手心是他疯狂跳 卑鄙到用自己的伤痛来换取她的同情。 她感受到闻叙试探般拥她入怀，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干脆一动不动。没想到她这举动像是增加了闻叙的自信，他轻柔地从背后抱住她，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不久，肩膀上的衣料被浸湿，冷意渗进她的肌肤里。 闻叙蓦地和她拉开距离，打断了她的话，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于是她们对视，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热切，“我以为当军人是你的梦想？” “因为我？你难道是因为我才进军校吗？” “难道我们一直在误会彼此吗？”他笑了，蓄在他眼中的泪水，随着眼皮的挤压溢了出来，“是我太傻了，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梦想，所以我也选择了这条路。” “也就是说，我们俩一直都在为对方着想。”闻叙激动地再次拥她入怀，“谢谢你的口是心非，也谢谢你的勇敢，弥补上我的怯懦。” 闻叙轻笑：“好，那就是我一直在为你着想，那么，小钦愿意接受我的照顾吗？” “当然，从出生起这就是我的职责了。” “我不！我才不会再让你溜走。” “对啊，我就是有病，离开你我就会死。”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闻钦并不太分得清爱的界限，教科书告诉她，爱分叁种，亲情、友情、爱情。她开始把熟人对号入座，她感谢闻黎的生育之恩，她们是亲情；她感谢程尚的真诚关怀，她们是友情……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她以为闻叙是她痛恨的对象，却在被他抱住时生不出一点排斥。 恨和爱并不是对立的关系，它们相辅相成，恨也不是无厘头的，她认为的恨，其实是她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