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洵这一天过得雀跃又忐忑。雀跃因为她一直在等林婵的回答。她问:“林小婵, 你是不是认出我了?”答案显而易见。林婵那时的笑容就是答案。可林婵不给她正面的回答,难免让她心生忐忑。林婵既然认出了她, 却不与她相认,是不是生她的气?气她执意要走?气她十三年来杳无音信?又或者是,时光已经冲淡了从前的一切,那些记忆已经埋葬在了脑海深处,再无波澜?江秋洵试着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林婵的角度想了想,把自己做的事代入林婵身上想一想:被人救了,却对救命恩人隐瞒身份,连名字都是假的;不思报答,签下借条便一走了之,十几年音讯全无;直到再受了伤,却又来求助,把救命恩人当冤大头,病好了继续赖着不走,白吃白喝还睡人家的床……嘶——这不就是感情骗子吗?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人,还不得当场打死?至于晏寒飞是不是认出了她?呵,借给他十个胆子!随着等待的时间逝去,江秋洵越来越心虚。心想若是林婵责问,她便立刻软语求饶。年少时林婵最心软了,她哪怕是假哭,林婵也会妥协。可如今她做戏的功力见长,林婵却也心思深沉,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爱作妖的江秋洵遇上沉着冷静的林婵,还是一个看不见她盛世容颜让她无美人计可施的林婵,这是地狱级难度啊!夜晚,车队到了驿站,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江秋洵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李秦却带着晏寒飞敲门了。江秋洵刀子一样的眼神瞪着这个不速之客。谁知晏寒飞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看都没看她,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抱拳单腿跪下,坚定中带着感激,道:“晏寒飞多谢东家收留。”他声音压低,语带凄凉,道:“东家不知,那张放阴险狠毒,幼年将我拐来,逼我为他死士,如今剑皇楼虽倒台,但我这等已经声名狼藉之人,天下之大、早已无处容身。当初我们在群雄面前,发誓再也不做杀手,武林群侠虽然与吾等言和,却避如蛇蝎,唯有东家愿意收留我,赏我一口饭吃,晏寒飞真、真是感激不尽!”说话间声泪俱下,哽咽不已。林婵道:“晏侠士快请起。李兄,让晏侠士坐着说话。”李秦便让晏寒飞在林婵的对面坐下。晏寒飞一边拱手称谢一边坐下。江秋洵:“……”这表演可真是精彩,奥斯卡没有他是前世影视圈的损失。旁人可能不知道晏寒飞的底细,江秋洵可是清楚得很。他能在剑皇楼当细作多年而不被发现,身手自然是不差,最重要的是,他能屈能伸,极不要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多数杀手都沉默寡言,相貌平平无奇,和寻常百姓无异,易于隐藏在人群之中。晏寒飞相貌端正,就这一点便不容易隐藏了,可他偏偏装什么人就像什么人,能察言观色,又善言辞,是以在张放手下深受重用。用前世的话说就是社交牛比症。缺点也很突出,就是话多。这种杀手界的戏精,并肩作战倒是好袍泽。可他想要留在心上人身边——那怎么行?江秋洵不动声色地挪着自己的凳子靠近林婵,柔若无骨地靠在林婵身边,柔软的胸口贴在林婵的左臂,有些害怕道:“阿婵,他就是武林高手吗?就像越濉、潘栗、桑邑那种武林高手吗?”晏寒飞:“……”姓慕的妖女不做人!这是非要把他赶走,然后灭口是吧?他偏不走!晏寒飞赔笑道:“不知这位是?”李秦道:“这是我们正泰商号的账房江姑娘。”林婵道:“阿洵是我友人。”晏寒飞做恍然状,抱拳道:“原来是江姑娘,晏某见过。”又对林婵道:“江姑娘说的越濉、潘栗、桑邑等人,乃朝廷通缉的钦犯,是江洋大盗、采花大盗,是武林的败类,和在下绝非一路人。我自脱离剑皇楼的胁迫之后,一直奉公守法,严守朝廷律令……额,之前接到绑架的委托而来,一时行差踏错,其实刚到繁州地界就后悔了,如今更是追悔莫及。”江秋洵听到“绑架二字”,眯着眼睛扫过他的脖颈,盯住他的眼睛。晏寒飞瞬间被毒蛇盯上一样,好似面前一柄弩箭指着眉心蓄势待发,让他头皮发麻,心中发慌。但他强自镇定,继续道:“我虽不知这个出钱的金主是谁,但我知道他是锦城人士。”锦城?那不就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吗?林婵的祖籍所在。李秦这等稳重之人,也皱了眉头。林婵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江秋洵握住她的手,道:“阿婵,定是你族中之人。等回锦城面对林家那些混账,你万万不可心软。”林婵的左手陷入她的双手之中,掌心的柔软和温度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微微一愣,一时间忘记了接着想要说的话。晏寒飞看见江秋洵的动作,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些年来,妖女的三尺之内可谓禁区,不论男女,能和妖女的小手心这样贴在一起的屈指可数——都是用脸,还是贴得很紧、自带配音那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