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姬溯垂眸, 将木板递了过来,姬未湫下意识伸手按着木板,让姬溯替他包扎。
宛若上好的丝绸的乌发随着姬溯的动作垂落在一侧, 掩去了姬溯半幅面容,跳动的光被长发掩去了大半, 丝丝缕缕隐绰的光仿佛是诡秘的印记, 显出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姬未湫道:“我可以帮……”
“不行。”姬溯平静地打断了他,头也未抬, 仿佛在说什么最普通不过的话一样, 姬未湫一时语滞,姬溯待缠完了最后一点纱布后才说:“瑞王,你不适合。”
姬未湫在这一瞬间有很多东西想说,他想问一问姬溯他到底有哪里不适合,又有哪里没有让姬溯满意, 可在问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用姬溯说,他也知道。
——比如说他的武功太差, 近乎没有。他遇事不够冷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周青的意图, 没有采取最适合的应对方式, 没有那种与人虚与委蛇的耐性,不精计算, 不善政务……总之,他不适合。
东西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而不是靠别人给的。
姬未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轻松地道:“好吧,皇兄说是不适合就不适合吧……那下回这些事, 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我今天真是怕死了,你看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滚下山坡,被周二哥抓着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我要被抓去给人扯大旗去了……我真的怕。”
姬未湫顿了顿,见姬溯眉目不动,他陡然伸手握住了姬溯的手腕,接着道:“或者……或者像今天这样,皇兄觉得实在不适合告诉我的,事后告诉我也可以!我不希望我一无所知……可以一点点告诉我吗?”
姬溯看着眼前的青年,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姬未湫前后矛盾,他有心问一问他,他不是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吗?在宫中时口口声声不愿参与这些事情中,如今为什么又要与他说这些?
“正如皇兄担心我一样,我也担心皇兄,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皇兄觉得我能知道到哪里,就告诉我多少好不好?”姬未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不敢直视姬溯,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看,或许是惧怕于在姬溯眼中看见冷漠,亦或者是其他。
——原来是这样?
姬溯看着姬未湫,听他这般说,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点难辨之情。见他嘴唇干涩,姬溯下意识接了影卫递来的茶水,送到了姬未湫手边。
姬未湫见了茶水愣了愣,空着的那一手接了茶杯喝了个干净。
姬未湫也是此时才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哑得不像话了。
——还抓着他的手不放。
姬溯审视着他,平静地说:“明日会送你回驿站,朕要看见曹知鱼平安入天牢。”
姬未湫猛然抬头,他明白姬溯的意思,却又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姬溯顶多是软和几分,没想到轻易就退了一步,他认真地说:“我一定将曹知鱼平安送入天牢。”
姬溯缓缓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姬未湫忽地又觉得好笑,姬溯这是在告诉他,他不可以为了曹知鱼而让自己入险境,他说:“我知道,真要到了那个份上我哪里管什么曹知鱼。”
说到此处,姬未湫突然道:“不是,皇兄你都来了……”
说着,他掀开了衣服下摆,露出系在腿上的武装带,他掏了掏,从最里侧的暗袋中摸出了叠成小块的白绸布,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他递给了姬溯。
姬溯接过了那块还透着姬未湫体温的白绸,眉眼间微微显露出一些诧异来,姬未湫看着姬溯难得透露出的神情,有些得意:“我就估摸着肯定会有人要对曹知鱼下手,我早就把他供词贴身带着了,他自个儿写的,字迹画押全都对得上,我答应他保他家人,他就招了,皇兄你来都来了,先带回去呗!”
“有了这份供词,曹知鱼死不死也不耽误皇兄你办事。”姬未湫又道:“别问为什么不用飞鸽传书,那种胖鸽子我都能打下来炖汤,也没叫青玄卫,上回我就觉得青玄卫不太靠谱,让他们加急送回来还不如我自个儿带着。”
姬溯一边听着,目光却落在姬未湫的腿上,那条装满了武器与药物的绑带,大概是为了防止脱落,绑得很紧,大腿与绑带接触的边缘被勒得微微凸起,一看就知道绑着这东西不好受。
姬溯的目光从不避人,姬未湫顺着姬溯的目光往下望去,就见他在看自己的武装带,他大大方方亮了出来,还拍了拍,嘀咕道:“我也是考虑了很多的好不好?我也考虑过万一西北那个又故技重施,青玄卫再出现奸细我该怎么办……聊胜于无嘛。”
他说完,也开始解武装带,在马车上坐着不动还好,方才跑了一阵,现下就觉得这玩意儿勒得太紧了,一阵一阵的刺痛,姬未湫低头想要解开它,却发现死活解不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姬溯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从他腿上抽出了匕首,轻描淡写地将武装带割了开来。
姬未湫都来不及想其他,先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失去平衡向一旁歪去,其实歪下去也不打紧,毕竟他是坐着的,摔下去也有限,不料姬溯反手握住了他的腰侧,将他扶稳了,道:“小心些。”
姬未湫:“……哦,多谢皇兄。”
姬未湫又道:“还有,其实抄出来的证据账册我找人抄了一份,让邹氏走另一条路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