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那么潮湿,空气中却依旧浮动着灰尘气息,以及缺少日晒的霉味。
到了一处空旷,摆渡人才停步。
他将油灯放在中间,微弱的火光照亮一部分,地下投影千万,如同蚂蚁啃噬出的小洞。
沈见碌等人抬头望天,这里的天空也是石壁,但却有无数细小的圆形空洞,像是刻意分割出来。
筛过的月光投影在地面,像是有无数个月亮,也像是无数只眼睛。
整个空间不封闭,胜似封闭,压抑不已。
沈见碌觉得一路走来很不舒服,道:“大哥,这里就到了吗?”
摆渡人点亮两边墙壁烛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点亮最后一盏时抬头,道:“到了。”
场间灯火游龙,天上月光却群龙戏珠。
他站在中央,轻声道:“都出来吧。”
四周悉悉索索,衣摆摩擦声,短促步履声,无法控制喉咙发出的怪异叫声,什么动物扑腾翅膀的羽毛声……
嘈杂却细小。
从石墩后,房间里,天空悬吊处,石缝中,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一个个人。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该称为人。
有的人还有人四肢的外表,脑袋却已经成了兽类的样子。
有的人十指长甲,青面獠牙,却吐着人声。
有人明明已经没了半个脑袋奄奄一息,却又因为半身是谁,而还有几分意识……
各种奇形怪状,让人心惊。
他们也似乎是知道来人惧怕,躲在灯火的阴影下,不敢抬头。
沈见碌声线颤抖:“他们?是人?”
有人比摆渡人更先回答:“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灯火暗处有人一身素白长裙,脸色苍白却眼神澄明。
她走到灯光下,和这一群人不人妖不妖相比,就像是个另类。
摆渡人退后一步。
该他做的事,已经做了。
钟夫人开口:“小女兰心,见过几位道长。”
季浔此前和她有过交流,此刻先回话:“钟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心看了他一眼:“在这里,我是兰心,不是钟夫人。”
季浔快速改口:“好的兰姑娘,不知你此前说的,与我们目的相合是指。”
兰心眼神一错不错看向沈见碌:“解开百年前剑尊的阴谋,阻止祭祖大典的下一次开展。”
季浔:“!”
沈见碌:“!”
季浔大为震惊,虽然他进秘境以来,感觉剑尊的风评十分微妙,但突然听到,难免还是会震惊。
毕竟在秘境外,剑尊就是天和地,剑尊还是他未谋面的师父。
沈见碌算是早有预料,剑尊他一路调查就怀疑不已,祭祖大典……
钟君也要阻止,他们到底为什么都要阻止这个?
他说:“兰姑娘,我们想知道,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祭祖大典到底意味着什么?”
兰心眼神四散到阴暗中的那些“人们”,即便兰心和他们如此熟悉,他们依旧接受不了目光,低头躲闪。
兰心深呼吸一口,再收回目光,看向他道:“他们的存在,就是百年前剑尊欺骗了先祖的证明!”
第39章
晦暗不明灯火下无数张脸原形早已辨认不清, 数年的纹路错落在肌肤上。
他们仿佛还在看着多年前的一场山火,高高的祭台垒积,人们口中的仙人从远方来, 他们跪伏在地等待着祈福, 期盼着来年更好的收成,山鸟鱼林,月明风清。
倒转的天地没有逆转阴阳, 他们古老的一族也不必受外界影响,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于是, 仙人青鸟衔枝来,带着五色霞光驱散了天空阴云, 洒下的露水泽被万民,于是人们向他膜拜,感谢他为万物赋予生机, 感激他为流离失所寻求稳定。
先祖感谢剑尊的帮助, 大宴三天,那三天, 腼南镇美酒,珍馐, 绫罗绸缎从街的这头铺到那头,他们为自己的新生开心,也为永生永世不再被命运捉弄而狂喜。
宴中, 仙人送给先祖一件法器。
鉴心镜。
相传那是一位炼器大能羽化登仙参悟留下的法器,几经辗转,到了他手里, 如今也是个残次品。
给先祖以纪念。
先祖并没有收下鉴心镜,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做出了决定。
他宽袍广袖,粗布麻衣,杯中盛着农人酿造的美酒,大步走到台前。
他向着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立足在此处的每一个人呼喊。
“一切从我族开始,也就从我族结束吧。”
异族的天分让他们难以合群,远超常人的力量又大大缩减他们的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