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回被游犬送人,拥川给哄好了,小少年就天天抱着殿下的腰,到哪里都不松开,像是个人体挂件。拥川背后勾着一条人形,他站在书房里,有些无奈。手掌翻过去在游犬屁股上掐了一把,少年哼唧一声,从他广袖下钻过来,又在前面抱着拥川。 “……你啊……”拥川无奈道,右眼中有可窥见的怜惜。 黑色的骏马在皇城中奔驰,速度快极,却没人被冲撞到。行人仰头看来,马上的青年玄色劲装,面戴一扇银色面具,露出的下巴如刀削尖削,嘴唇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漠。他怀里半抱一位棕黑色短发的少年人,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兴奋。 他还以为身后的人会一直温暖他,他还以为两人只是一同出游,他还以为等到夜幕降临、拥川就会把他抱着,看星子、看暮云,或是带他回家,与他共眠。他还当这就是他的幸福。 骏马一路飞驰出城,远离了人迹,遁入山林。游犬莫名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他疑惑地扭头看拥川,却发现那人的眼神如此冷漠。 “到了。”拥川开口,最后在少年发顶揉了一下,“你到家了。”说完,他领起游犬的衣领,把人丢下马。 拥川平声道:“本宫在这里捡的你,现在把你送回来了,”他垂眸,将少年疑惑的神色收入眼底,“早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他一扯缰绳,策马而去。 停下来啊……停啊、别走、别走、等我、等我、等我、等我、等等啊……不要啊……不要啊…… 游犬眼里糊着泪水,看不清前路了,脚下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倒。他猛摔在地上,手臂和膝盖的衣服都被磨破,露出里面的皮肤,压蹭在石沙上,刮得一大片血红。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泪水流了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要他……明明都……为什么……不要……为什么总是…… 大概是哪里的平民生下来的,出了肚子却发现连哭都不会。平民不敢养残缺的小孩,就把他丢到了山林里,被野狼捡了,居然也养得这么大。 好痛啊。那些都是他的亲人。好痛啊。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见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拿一把利器上前。游犬的眼睛被寒光晃了一下,生疼。等他再回神,那些恶心的两腿畜生,全都倒在血泊中。像狼亲人一样。 他抓住那人的脚腕,眼前一翻,后背狠砸在了树干上。游犬仰面倒在地上,疼得两眼发昏。突然一张美丽的面容映入眼帘,那人垂头看他,笑得很温和,嘴唇开合间,他听不懂那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呆呆地张眼看着。 这样子骤然心动的瞬间,每一个都被游犬记得清楚。喂他吃食、与他欢好、亲吻与拥抱……他还以为那些就是永远。哈,永远。 不要丢下他啊……明明、明明上次都不怪那人了、为什么…… 他狠吸一口气,摇晃着身子又爬起来。日头高挂,几多云飘悠悠地行过,居高而下看游犬狼狈。他喉头干得生疼,却还不知疲惫得向前跑。拥川的黑马身轻如燕,地上留不下多少痕迹,游犬只能凭着记忆跑,待他看见远处那座庄严的城时,两腿一软,直接倒了下来。 “拥……川……”他的哑言,谁都没听得懂。 “喂,喂?你不是快死了吧?”守城的官兵早注意到他了,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傻子。不管怎样,总不能让人死在自己的职位前边。他拉了个伴,两人一起过来,有些忌讳地躲远了扯着嗓子喊。地上那气息微弱的小疯子“啊啊”叫两声,翘起一根手指,向着城门。 “进去?想都别想了,看他这样也不像是个正当身份的,什么人都能进皇城……嗤!” 听了这话,官兵甲才仔细地去看,确实是上好的锦布,巴掌大一块就够他吃几顿饱饭的那种。 他也没什么忌讳了,蹲在游犬面前身上想去扒拉他,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你奶奶的!死疯子 官兵甲一脚踢在他手背上,游犬痛叫一声,掌心飘落一块布料。他几乎立马就想伸手去捡,却被人踩住了手腕。游犬呼吸急促,挣扎的时候,布料已经被官兵乙捡了起来。 官兵甲打了个寒颤,脚上力度不自觉轻了些。游犬立马掀起身子去扯官兵乙的衣服,眼睛瞪得凶狠。两个官兵都被惹着了,不管不顾地又把他踢翻在地。 “我就不该跟你过来!走了,烦死人了!”官兵乙抱怨一声,很自然地把黑布塞进自己胸前。 两个人吵着,最后居然把布片一撕,嚷嚷着:“都别要了!妈的!”大概是气不过,又各自回来在游犬身上踹了几脚。 他在地上缓了很久。眼前出现两只靴子,游犬含着希翼抬头,又苦涩地低头。 游犬木木地抬头看他,梁老观心道:是个疯子哑巴?算了……反正是白捡的…… 少年很慢地眨了眨眼,大约理解了,“啊、啊。”他声音哑得难听。他太渴了。 他跟在梁老观背后,慢吞吞地走,然后看着他走到官兵面前,讨好地塞过去什么东西。几人交谈,时不时回头来看他。 官兵扫了他几眼,又撇了撇游犬,不耐地打断:“行了行了,快点进去,别走得太张扬。” “啊、啊……”他的意思梁老观猜不着,只管领着他转入一条巷子。巷子很窄,又黑又臭,穿过去之后亮堂了些。不同于巷子外的商饮高楼连片,里头全是些矮小的平房,大多都很老旧了,灰墙上爬着霉迹和青苔。 “擦擦脸。不然你要找的人不认得你。”说着,把手掌虚虚地在自己脸上搓了两下。 梁老观眼睛一阵阵发亮:好!这回捡到宝贝了! 游犬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兀自抓紧了手心的黑色碎布,又跟了上去。他被带入一处小院落,院子比别处要大一些,落了一座三四层的小楼,大门半开不开。旁边还有几间小平房。梁老观吆喝了一声,房门打开,出来一个相貌粗俗的中年女子。 “嗳、嗳……老头我知错了,许大楼主您别气,今天老头我可淘到了好宝贝……”梁老观谄媚地笑,让开一步,露出后面的游犬。 “这不是你骗来的吧?身份不明……我害怕招上事儿咧!”许明娟怪声道,眯缝眼上下打量游犬,恨不得把人扒了看个仔细。 许明娟拿了小半贯子铜钱把梁老头打发走了,游犬见了,也跟在老头后面想走,被许明娟抓着头发拖回来:“走?进了我的楼,没你再走的份儿!” 她走进屋子里,出来时手上拿了些调教人用的器具。许明娟冷笑两声,走到院外在街道上大喊:“明娟楼来了新苞!不听话,今天老娘让你们开开眼,让你们免费看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