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审,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合肥城中的豪强以及活跃在左近的江匪陆寇几乎全都被收拾一通,也让合肥城中的风气大为好转,城中民众们对于新占此城的李大将军和荆州军府更是发自肺腑的拥戴。 很快发生在合肥的事情也快速的在淮南传播开来,李泰的名声顿时也在淮南变得更加响亮。以往淮南民众对他的了解还仅仅只是一个战功赫赫的西魏名将,可是借由今次这件事情也让民众们看到了他的治事方略。
除了西魏名将之外,李泰在淮南又拥有了另一个评价,那就是豪右克星。
在当下这个乱世而言,这可不算是什么好名声,尤其是在淮南这个三不管的地界,豪强们掌握着众多的部曲人口,如果执行的政策与他们的利益相悖,是很难获得这些豪右的欢迎和支持。
但凡事也都有不同的方面和角度,结怨于豪右,那自然就获得了小民的敬仰。
淮南如今已经算是三不管的地界,诸方乱斗在这片土地上反复上演,社会结构和乡里秩序都大大的遭到了破坏。豪强们之所以能够快速壮大,就是建立在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迫不得已的依附基础上。
如今整个淮南地区,除了合肥的李大将军,谁又值得投奔依附?无论是势力才能,还是推崇仁义,谁又能比得上李大将军?
因为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生活环境,淮南地区存在着大量居无定所、往来无依的流民百姓,随着李泰在合肥惩治豪强、急公好义的事迹传播开来,便有越来越多的难民向合肥涌来。
甚至不只是那些苦难的流民,就连一些豪强也都主动率部依附过来。
一则李泰便是淮南当下最能打的,事强事大向来都是一个重要的自保之道。二则正如李泰所言,衣食足而知荣辱,虽然大多数的豪强处事总是基于利弊、免不了欺凌弱小,但也不排除当中会出现充满道德感、同样急公好义,愿意拯救弱小之人。
如今的李泰自非早年间势力仍孝每至一处便需要按部就班缓慢发展的时候,数万大军镇守于合肥,在他的威名和政策的加持下,四方游食竞相涌来,也让合肥的发展日新月异。
当然眼下自非偃旗息鼓、谋求发展的时刻,仍然处于一个军事上高强度对抗的时期。
南梁方面的变化主要是随着收复广陵之后,陈霸先的话语权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加强。有广陵握在手中,陈霸先的处境同旧年仅仅只是蜗居于京口一处不可同日而语。
梁帝萧绎对于此事的真实想法如何,李泰不得而知,而起码面子上还是要有所表示,所以就在陈霸先收复广陵之后不久,派遣使者将陈霸先的官职由之前的司空加授为司徒,至于江北军政诸事也都一应委之。
当然不委之也不行,因为眼下在南梁所拥有的不过仅仅秦郡、广陵等寥寥几地,而这也本身就掌握在陈霸先的手中。别的不说,单就这一点授权便让陈霸先获得了拥有真正能与王僧辩分庭抗礼的势力。
陈霸先倒也对得起这一份重用,拿下广陵之后仍然保持着极为勇阔的进攻节奏,分兵直取海西等地,逐步完善以广陵为中心的江防布局。
不过就刚从广陵折返回合肥的李真汇报,陈霸先不积极进攻也不行。虽然拿下了广陵,但是江南三吴诸地仍然掌握在王僧辩部将们手中,这些人自然不会因为陈霸先在江北取得的进展便对其低头服软,反而钳制更多,基本上断绝了从三吴之地向陈霸先输送谷米物资的行为。
广陵城久遭围困,陈霸先拿下之后也已经是府库空空,只有不断的对外进攻、因粮于敌才能继续维持下去,一旦停下进攻的脚步,凭其眼下的物资积储,着实很难维持在江北那么大规模的驻军。
这对李泰而言,也是一个意外之喜,陈霸先的扩张步伐越激进,那就能吸引更多来自北齐的注意力,而这也正是他要寻求跟陈霸先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北齐方面,随着段韶撤离广陵,在淮南地区便暂时进入一个军事上的休止期,仅仅只是巩固当下所控制的城邑,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李泰倒是听说,陈霸先在攻克海西之后,便又增派吴明彻等将领率部北进,想要将宿预城解救出来,但是却遭到了段韶以逸待劳的迎头痛击,就连之前派往增援的杜僧明也一并败逃返回淮南,而宿预城也不出意外的被段韶所攻克收复。
吃了这么大的亏,北齐当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宇文护虽然军事上的能力马马虎虎,但观望时势的本领却是不俗,料定北齐必然会因此展开报复。
但他没想到的是,北齐所进行的报复并没有第一时间便惊扰到仍然远在合肥的李泰,反而是先把关中士民给吓了一跳。
因为北齐大军集结并未奔赴淮南,而是直往洛阳而来,并且所用的借口也并非李泰出兵攻打合肥,而是要为上一次宇文泰率军进扰而报仇,讨伐的檄文也只是让同州中外府自宇文黑獭这些货洗干净脖子等着,至于李伯山这个招惹北齐的罪魁元恶,则只在檄文末尾随口提了一句。
如此避重就轻的讨伐檄文,不免让中外府众人严重怀疑这檄文估计就是出自李伯山关东亲戚的手笔。
但抛开这一点不说,北齐如此气势汹汹、磨刀霍霍的向河洛而来,关中这里总要讨论一下该要如何应对。而在府中正式开始讨论此事之前,宇文护又分外活跃的先一步找上叔父宇文泰,满是兴奋的进言道:“阿叔,东贼此番来挑,乃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将东南人事局面再加调整一番!
事既因李伯山而起,他自然难辞其咎,或可加之关东大行台,以主持关东诸军迎战来犯之敌,而我则集结府中精锐、直出武关以攻江陵。待到河洛事了,江陵亦定,此番尊其职而夺其事,纵使来日李伯山复归荆襄,局面已经迥异往年。”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伯山独大于东南,此事诚然可虑。但他乃边镇大将、国之重臣,以诡道欺之,岂是用人之道?更何况,他在荆州总管府人事经营极深,中外府欲谋江陵,无论如何也难能绕过他的耳目,贸然用计却内外有失协调,岂非是将军国大计弄作儿戏1
宇文泰虽然不赞同此计,但原因明显不是因为前者,当年他解除独孤信兵权的时候可从没在意过是否诡道,独孤信西征凉州的军伍中那可是掺了众多的沙子。如今对东南事务有所忌惮,那只是因为李泰在东南的人事经营要远比独孤信当年于陇右更加牢靠得多。
“但此良机错过实在可惜,再想有其他大事要将李伯山调离东南、分裂其事并不容易。尤其他与东贼亦仇恨深刻,纵然任之河洛,也不患悖我投东。”
宇文护闻言后又连忙说道:“今加之行台之职,迎战东贼,任谁也不能说是贬弃其人,况此事本就由其挑衅而起。他若不肯应征,更使谁人任之?”
“此事仍待计议,不要轻易吐露1
宇文泰想了想之后便又沉声说道,略作沉吟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且先书问荆府,如今所积战备几许?可支大军几时之用?不要私使耳目,公文垂问即可。如若治事良好、物储丰富,可以维持诸方之用,加之关东行台亦无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