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澄星无疑是个受欢迎的人,从小就是。出色的外貌、优异的成绩、显赫的家世,放到哪里都是惹人喜爱的,好似她光环加身,引人瞩目。 尤其是像她这样,与众不同的人。 幼儿园的时候,有次老师拿出了一颗软糖,说谁今天乖乖吃午饭,就把糖奖励给谁。天蓝色的海星状糖果很漂亮,蒋澄星第一个端正地坐好,又把碗碟吃得很干净,终于在饭后得到了它。 正在收碗的老师看了高声道:“你在干什么?不许浪费吃的!” 它已经是她的东西了,她靠自己争取过来的,应该可以随便玩吧。 这就更奇怪了,因为她知道老师还有一大袋糖,就放在教室的储物柜里。其他人吃不到是因为持有者不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依据他们怎样而做事呢? “糖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的”,从那天起,又一条准则被树立了起来。很多规范要求就是这样在无形中钻进认知的。孩子们本是无端闯入这个世界的野兽,被大人们用异常的眼光一瞧,就知道该扒掉自己的皮变成人了。 不知不觉,她成了众人的领导者,具有权威,值得信赖,且不容置疑。从某一刻起,讨厌她的人必须闭嘴,嫉恼她的人必须赔罪。她是出类拔萃的能人,所以即使无视、打破、改写规则,也是理所当然。 她注意把握着度,别太过火,只是拒绝不想穿的校服、不想扫的卫生、不想参加的集体活动,不算什么吧?毕竟像她这样的尖子生,就算连着一个月不交作业老师都不会多说什么,在合理范围内只做自己想做的,没人有资格置喙。 那会儿即将升入初中,青春期的前奏已然敲响,半大的孩子们即将告别童年,迎来少年。 一个女同学着急地指着她的裤子喊:“澄星你受伤了!这儿都流血了!” 还未等思绪完全清明,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她这是变成女人了!” 异样,异样的眼光。那不是在看待同类,而是非我族类的异种,是怪物,是兽。她意识到自己又站到人的彼岸去了,因为她不是孩子,也不是男人。王者的冠冕将被迫随血流一起滑下裤裆,接下来要遵从属于女人的规则才不会被排除异己。她看到那个呲牙咧嘴的男孩,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光。 蒋澄星没有还嘴,她飞起一脚踹到他的脸上。 她听到周围乱作一团,有人哭了,有人尖叫,有人大喊老师,还有人向她扑来。 直到连白色的运动鞋面上都溅上红点,她才在拉扯中移开腿,凝视着脚下烂西瓜一样的脸说:“现在你也流血了。” 她牵起母亲的手,迈动脚步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呼唤。 母亲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提醒你这是在公共场合。” 没有听男人辩解,母亲忽而把头转过来看向蒋澄星:“星星想怎么解决这个事呢?” 男人的目光也望过来了,两个大人都在等她开口定音。 后来周一的班会上,还裹着纱布、脸肿得像猪头似的男生颤颤巍巍地走上讲台,掏出道歉信当众朗读。 看吧,这就是异类的下场,无论被怎么对待都正当合理。但只要人们将她认作同类,就可以视而不见她的越轨。 就像现在,她可以如此自然地圈养一个人,断掉她和外界的有效联系,训练她的忠诚和服从,让她今后只作为自己的一部分而存在。 这样的人没办法独立存活,她从以前起就是这样的异类,即便以最卑微的模式相处,也好过被人孤零零地抛在一旁。 直到后来,蒋澄星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对她抱有怎样的兴趣,早在接触所谓正式的bds规则之前,那些如脱缰野马般的糟糕幻想,才是她当年聊以度日的支撑,如今循循善诱的本源。始想要的,就是她的全部人生。 早在成欣第一天踏入家门时,她就开启了全部房间的摄像头,装修时特别要求的多机位多角度也派上了用场,后来甚至又多加了几个,力保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细致入微地观察她的状态。 下午这个点她应该在练琴,但是钢琴灯上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人影,那就是去睡觉了?可卧室的床上没有拱起被窝,沙发上也没有看到身影。或许是饿了去找东西吃?然而厨房里同样空无一人。 客厅、餐厅、主卧、次卧、书房、阳台、卫生间……她来来回回反复看,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画面,哪里都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拨打她的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起,迟迟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