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映得议事厅内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玄风长老的青铜铃还在洞外叮当作响,但这里的火药味比血雾更浓。 "那小子疯了!"岳震的拳头砸在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我们三十七个兄弟把命搭在镇魔石前,才抢回这阎罗令。现在倒好,要交给玄风派锁进石库?"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像条狰狞的青虫,"我岳震的刀认血不认理,谁要藏着宝贝不用,先问问我这拳头答不答应!" 底下几个小门小派的代表跟着起哄。 铁掌帮的二当家拍着桌子喊"岳大哥说得对",青竹门的年轻弟子攥着断剑直跺脚,连向来稳重的巴山派大弟子都皱着眉嘀咕:"总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沈墨寒站在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残片。 她的月白裙角被穿堂风掀起一道褶子,却像株立在暴雨里的竹,脊背挺得笔直。 等喧嚣稍歇,她突然将残片拍在桌上。 暗红的符文在残片上流转,像活过来的血线,在众人瞳孔里蜿蜒成蛇。"这是我从阎罗令裂隙里刮下的。"她的声音比洞外的风还冷,"你们以为是法器? 错了。 这是阴司漏出来的蚀骨咒——"她屈指弹了弹残片,符文突然暴涨三寸,惊得岳震下意识后退半步,"用一次,召一次怨魂;用十次,你体内的阳气就会被啃得只剩一把骨头。" "放屁!"岳震拍案的手悬在半空,"你前清遗老就爱摆弄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我岳某人在战场杀过三十七个军阀兵,阳气比你们十个加起来都旺!"他突然探手去抓案上的檀木匣——阎罗令就锁在里面。 "当啷"一声。 陆醉川的脚尖踢在桌腿上,整张大木桌被踹得横移三尺,檀木匣"砰"地撞在岳震胸口。 他自己则像道影子,已经闪到沈墨寒跟前。 酒气裹着金芒从他袖中溢出,城隍印在掌心浮起,纹路里的酒渍泛着琥珀色的光。 "岳震。"陆醉川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上个月你带人劫粮,被军阀围在破庙里。是谁用酒坛砸晕三个哨兵?" 岳震的手僵在半空。 "三天前镇魔石要塌,是谁用城隍印硬顶了邪祟的冲势?"陆醉川往前半步,金芒漫过他的鞋尖,在岳震脚边烧出焦黑的痕迹,"你说阳气旺——" 他突然抓起岳震的手腕,扯开衣袖,"这道紫斑,是前天邪祟抓的吧?"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岳震小臂上的紫斑呈爪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肘蔓延。 "阎罗令里的怨气,比你见过的邪祟凶十倍。"陆醉川松开手,岳震踉跄着撞回椅背,"现在用它,你这条胳膊保不住。下个月用,你整个人会变成活棺材。" 他转身看向众人,金芒里的眼睛像两盏灯,"我陆醉川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老掌柜临死前说过——" 他喉结滚动,"要活成光。这光不是烧别人的命照亮自己,是护着该护的人,走该走的路。" 玄风长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的道袍沾着隧道里的土,青铜铃还在腰间轻响。"陆少侠说得对。" 他抚着长须,目光扫过众人,"当年我师父用阎罗令镇过九头蛇,最后油尽灯枯,连魂魄都散在阴司门口。这东西......"他重重叹了口气,"是镇邪的锁,不是杀人的刀。" 议事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篝火里柴枝爆裂的声音。 岳震低头盯着自己手臂的紫斑,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 几个起哄的小门派代表互相看了看,也都蔫头耷脑地坐下了。 "那令牌......"巴山派大弟子小声问,"就这么锁着?" "不锁。"陆醉川伸手按住檀木匣,"我管着。"他扫过众人,"谁要用,先过我这关。"金芒顺着他的手指爬进匣缝,"但等咱们查清这令牌的来头,等邪祟彻底封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平时吊儿郎当的笑,"该用的时候,我陆醉川第一个冲在前头。"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铁掌帮二当家率先喊了声"陆大哥说得好",接着青竹门弟子也跟着鼓掌。 岳震闷头灌了口茶,到底没再发作。 散会时已是后半夜。 陆醉川揉着太阳穴往外走,沈墨寒跟在他身后,袖中残片还在发烫。 刚跨出门槛,一阵穿堂风卷起门帘,吹得两人衣摆乱飞。 陆醉川突然顿住脚步——角落阴影里,新加入的青禾弟子正往林子里钻。 那孩子白天还红着眼圈说要给师父报仇,此刻后颈却浮着片不自然的青斑,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青禾?"陆醉川喊了一声。 那弟子猛地回头,脸上堆出笑:"盟主,我、我去茅房。"他转身跑得更快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里。 沈墨寒的手按在腰间桃木剑上。 剑鞘里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活物在挠剑刃。 她望着林子里晃动的黑影,又看了看陆醉川。 后者皱着眉,酒气突然浓了几分——是那种烧刀子的辛辣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腐臭。 "去看看。"陆醉川摸出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但别打草惊蛇。" 沈墨寒点头。 她转身时,月光正好落在剑鞘上,映出剑刃上若隐若现的血痕。 那是三天前斩邪祟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桃木剑的震颤,渗出一丝极淡的黑气。 林子里传来夜枭的啼叫。 沈墨寒握剑的手紧了紧,跟着那道黑影走进了黑暗。喜欢北洋醉城隍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北洋醉城隍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