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萦低头,掰着手指头算钱。她们在公主府一个月六十贯,那一年得多少。钱白泽望着宁轻衣哑口无言。她心想道,可你那封地是三百户吗?那是三千户啊,再者还有职田、别业,宫中的赏赐……就算不算上遗产和经商,那也是笔巨款。“总归是缺钱了。”钱白泽说,她觑了觑宁轻衣的脸色,又看了看摇头晃脑的崔萦,扬眉一笑后,将在算术题中苦苦挣扎的崔萦抱了起来,“继续扎马步。”眼下别人还没来,要是等到杜佩兰来府上,恐怕就没多少时间习武了。钱白泽带着崔萦一走,院子中就寂静了下来。宁轻衣揉了揉眉心,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她心想,裴琢玉怎么不来问她要呢?等到裴琢玉从东市回来时,就看到青仙抱着一叠契书神色匆匆。她在东市逛了一圈,研究一阵,又看了账簿,王照给她的首饰胭脂铺子,压根不赚钱。倒不是说王照故意的,打听了一阵,这估摸着是经营最好的了,大部分都十分惨淡。毕竟这家货源也不是唯一的,价格的确要便宜些,但来东市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谁缺那点钱啊?经营的是铺子吗?不是,是人脉!这赚点钱太难了吧?裴琢玉十分想躺倒。“娘子在愁什么?”青仙主动问话。裴琢玉神色唏嘘,可不打算跟青仙交心,摇头说没事。青仙闻言没有追问,她扬起一抹笑,道:“殿下这儿有件事情,不知道娘子是否能帮忙。”“嗯?”裴琢玉挑眉。青仙将账簿和契书取出,长吁短叹说:“东市有家药堂,经营惨淡,殿下正愁找不到人让它起死回生。”裴琢玉:“。”这借口也太蹩脚了吧?公主府找不到人经营?这是什么笑话?挂上“清河”两个字,就算是假药都有人闭着眼睛吞下去。药铺、医术。这是公主在催她抓紧研究医道?裴琢玉福至心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她浑水摸鱼的好日子结束,得干活了。青仙又说:“如何做,娘子不如去跟殿下商议?”裴琢玉一脸我省得的神情,抬腿就往若水院跑。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可屋中人来来往往,一个个面带急色,都没闲暇注意她。裴琢玉的心蓦地一沉,无由地想到那个惊魂夜。她的面色微微泛白,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地冲进去。第24章 射覆猜谜公主体弱,府医都比其它府邸多些。她犯病的次数不少,按理说府医也能得心应手了,可谁都怕。公主不会责怪他们无能,但宫中呢?一旦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也命不久矣。每每到这种时候,府上的人都提心吊胆的。裴琢玉闯进屋里的时候,府医才给宁轻衣施完针,掖了掖额上的冷汗,说:“日后需要静养,不可有情绪波动。”碧仙眉头紧锁着,心中有些烦闷,每回都是这样说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急没什么用,府医已经很尽心了。她的情绪沮丧,觑着榻上瘦削单薄的宁轻衣,着实不好受。良久后,才抬眼看裴琢玉,轻声说:“裴娘子。”裴琢玉一颗心狂跳,她强迫自己摆出一副平静镇定的姿态,望着府医问:“脉案呢?”府医面色犹疑,这哪能随便给人看的?求救似的视线转到了碧仙的身上,等待着她拿主意。“给她。”碧仙不假思索道。府医那边动作麻利,很快便抱来厚厚一叠,都是这五年内的。裴琢玉坐在一边快速地浏览,很快便找到些许不同。她将其中两份字迹不一样的药方挑了出来,指了指其中一味很重要的药,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药方不可能多年同一份,都会依照诊断的结果增减药材,但她对比了脉案,这两份药方是身体尚未有大变的情况下进行大调整,总得来说,偏向保守了。府医一叉手,指着其中一道方子道:“那是驸马开的。”驸马敢那么做,但是他们不敢啊!他们的思路不一样,如果驸马在,还能一手掌控,可驸马已经逝世了,没谁自信能调整好她留下的方子。与其犯了牵连全族的杀人大错,倒不如维持着无功无过的模样。府医没有明说,可裴琢玉何其敏锐?从对方的脸色上就能瞧出他们的心态来。心中郁气盘结,可无由发火。她想调整药方,但是转念一想,满打满算看医书,都没到一旬,她又怎么能确定开的方子有用?难道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吗?裴琢玉面沉如水,也没多说什么,开始生自己的气。碧仙看着她:“裴娘子?”裴琢玉头也不抬说:“我会留在这里的。”碧仙无言,她心想,虽然驸马不记得,可还是在意的吧?这回可是她自己过来的。留在这儿的府医没什么大用,便陆续从屋中退了出去。碧仙也没打扰裴琢玉和宁轻衣。裴琢玉在看脉案,她的情绪很莫名。她起身踱步,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都很勉强。放松不下来。那医馆药堂的事情她不必多问为什么了,一定要接手。人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小小的崔萦都能努力呢,她还在那偷懒。说什么也要钻研医术,至少将宁轻衣从鬼门关徘徊的状态中拉拽回来吧?裴琢玉走到床边,她垂着眼睑,安静地注视着宁轻衣。这回睡得还算舒坦,没做噩梦,也没有喊驸马的名号。她叹了一口气,弓着腰,手指在点到宁轻衣的眉心,又触电般缩了回来。她这是作甚么?不管她与驸马如何相像,都只是清河府上的一个过客而已。亥时时候,宁轻衣醒转。夜深人定,四面静谧,只有烛火摇红。“琢玉?”宁轻衣撑着坐起身来,她掖了掖额上的冷汗,朝着不远处看书的裴琢玉喊了一声。裴琢玉快步走来,注视着宁轻衣问:“殿下感觉如何了?”宁轻衣道:“不太爽利。”被褥捂着,浑身出了汗,黏黏腻腻的。没等裴琢玉接腔,她又问,“什么时辰了。”裴琢玉回答了宁轻衣,又朝着外头侍立的碧仙喊了一声。先打些温水擦擦汗,再吃些好消化的东西,总不好一直饿到明日。她吩咐这些事很自然,极为熟稔。碧仙那边应得很快,原先静谧的府邸,霎时间便热闹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宁轻衣直勾勾地凝着裴琢玉,视线不舍得有片刻游离。裴琢玉温声答道:“原来有事要问殿下。”宁轻衣猜到了跟铺子有关,要不然裴琢玉哪能这么殷勤?可她明知故问:“什么事?”裴琢玉笑了笑:“明日再说吧。”正说话间,侍女捧着热水入屋了。裴琢玉想让开位置,可不知何时,衣摆被宁轻衣用一只手压住。她哑然失笑,索性从侍女手中接来拧干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宁轻衣擦脸。宁轻衣屏息。她仰面看裴琢玉,直勾勾的,眸光幽邃如深渊。想说些什么,可喉咙莫名发干,便索性不言不语,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裴琢玉印象中没伺候过人,倒是自己很喜欢被人伺候的样子,可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也能得心应手。是她天生就该当这块料子?还是被人刻意培养过的,只是她忘了?裴琢玉心不在焉地想着,等到手腕被人轻轻一捏,她才回过神来。神思不属的时候,只靠着本能行动,擦完了面庞,就想去松开中衣的领口。她轻轻一拨,那雪玉般的肌肤便映入眼眸了,莹泽有光……可也无声地说着她的唐突。裴琢玉赶忙低头,说了声:“抱歉。”宁轻衣抿了抿唇,眸色深深地望向裴琢玉,倒不是不想被裴琢玉碰——只是眼下这个她,是不会有什么绮念的,到头来只折磨她一个人。“不用等明日再说。”宁轻衣思考片刻,接续上先前的话题。裴琢玉正好需要缓解她的尴尬,以及掩饰一颗心乱蹦的慌张感。她没再推脱,直言道:“铺子。”宁轻衣“唔”一声,说:“药堂么?放在你手中更好,你不是在看医书吗,到时候取药材也方便。”裴琢玉本就下定了决心,此刻顶着宁轻衣的视线,更不能说没有了。她点了点头,又自发地寻理由解释回侯府要铺子的行为:“我在府上闲着,也想找点事情做,故而回去问我阿娘要了铺子。”宁轻衣说:“西市那边的市卖活动纯粹些,东市这边——”她话还没说尽,但裴琢玉很懂,完全是冲着主人家的名号来的。裴琢玉说:“要不搬到西市那边吧?”她是想挣钱,但是跟那些王侯打交道挣来的,大概不会太纯粹。“哪用得着搬?”宁轻衣摇头,不以为然说,“西市那边再腾些出来就是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