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寿愤怒道:“大帅在北地恁响亮的威名,投了姓朱的竟只给做昭武校尉?”
“你晓得个屁,”郭药师好笑道,“这朱氏父子既没称帝也没称王,麾下文武能有多大的官?全军只有三位少将,接下来是十多个上校,再然后便是我这种中校了。我问过执行军法的桑兄弟,他说只要立功便肯定升迁。以咱们麾下的精锐悍卒,立功还不容易?打几次仗,老子肯定升上校!”
“不会被贪墨军功吧?宋人经常这么干。”赵鹤寿担忧道。
郭药师摇头:“应该不会,朱元帅最看重规矩,这是他的立军之本。一旦规矩坏了,军心就坏了,他还没那么傻。”
当金人出兵的时候,宋徽宗、童贯、蔡攸等人,是打算册封郭药师为燕王的。
只不过,册封诏书还未发出,就传来郭药师叛宋降金的消息。
一个即将被封王的军阀,被金人拿捏之后,不但没捞到什么高官厚禄,还被派去做开路先锋,苦活累活啥都得干。遭遇这种情况,郭药师的第一反应不是叛乱,而是拼命立功博取完颜宗望信任。
相比而言,朱铭给一个中校军衔,已经算得上极为厚待了。
此人桀骜不驯不假,养不熟也是真的。但他骨子里是畏强之人,只要你实力足够强大,郭药师其实很好打发。
真正难搞的,反而是那些悍卒。
那些悍卒有着自己的意志,当他们被克扣军饷,或者遭遇不正常待遇的时候,会串联起来集体闹事儿,甚至是裹挟军将们叛乱。
若非麾下骑兵不听军令,那天郭药师在战场上,怎么可能背叛金人?
如果朱铭歧视虐待投降过来的常胜军,或者逼着他们去送死,又或者长期克扣粮饷,即便郭药师想做忠臣,也会被士卒裹挟着再当二五仔。这个问题看似很好解决,无非正常对待一视同仁而已。但宋国永远解决不了,金国也肯定歧视他们,反而属于完全无解的难题。
……
陈留。
“陈监酒,李将军来了。”一个文吏提醒。
陈与义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叫醒,他翻身爬起来,只见一个贼军将领,带着一股士兵从马道登上城墙。
李宝拱手问候,自报身份:“陈监酒,本人李宝,忝为宁远将军。”
张广道、李宝和杨志,作为川峡义军三大将,在宋国这边还是名气很大的。
陈与义作揖道:“多谢李将军带兵来救,陈留百姓得以保全。”
“俺打听过了,你是个好官,”李宝笑道,“别的官都逃了你一个收酒税的,反而还能募兵守城。平时收酒税,也按规矩来,没有仗着官威敲诈商贾。这等好官,何必给昏君卖命?我是一路主帅,文官不足的时候,可以临时任命文官。你若愿意归正便可做这陈留主官,战后再给你报功高升。”
陈与义婉拒道:“还望将军善待陈留百姓,既然金兵已退,在下就该回乡归隐了。”
李宝问道:“你家乡在哪里?”
“祖籍长安,现籍洛阳。”陈与义说。
“都是好地方啊,”李宝笑道,“只不过,长安估计快被我军给占了,洛阳也是迟早的事情。陈先生即便回乡隐居,也是朱相公、朱元帅治下百姓。与其隐居做百姓,何不做官造福万民呢?”
陈与义说:“不敢辱没祖宗。”
陈与义的曾祖叫陈希亮,为人刚正不阿,敢于得罪权贵,甚至得罪皇帝,多次遭贬官、罢官。他受命治理黄河时,始终住在即将决口的地方,以此激励官民拼尽全力抗洪。
而且还是个工程师,宿州的某处桥梁,总是被洪水冲垮,陈希亮实地查看之后,亲自设计桥梁并建设,这座桥不论发多大的洪水都不再垮塌。
由于性能优良,朝廷下令推广,从开封到泗州,汴河全部采用陈希亮设计的桥梁样式。
李宝问道:“阁下可看了那篇《抗金檄文》?俺记得开封周边州县,多有我军细作,应该可以把檄文贴到城里。亡国与亡天下,陈先生分不清吗?如果继续让昏君统治华夏,必有亡天下之忧!陈先生也不必立做决定,可先去拜见朱元帅。”
好友兼伯乐葛胜仲投贼,这带给陈与义极大震撼,在思想上他早就松动了。
也不给李宝一个准确回答,陈与义离开城墙返回住所。
沿途都有义军士卒在维持治安,并无骚扰百姓之举,这比官兵可守规矩得多。
金兵离开不到一个时辰,陈留城内居然恢复秩序,店铺全都重新开始营业了,遇到当兵的还敢主动招揽生意。
陈与义见此情形,突然觉得改朝换代似乎也没啥可怕。
反而还更好!
其实,朱铭麾下三大将当中,李宝的部队是军纪最差的……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