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他心狠,哪怕是一国之君,也并不都是冷心冷肺的孤家寡人,他其实是疼惜子女的。皇帝自觉他是个和其他的帝王不一样的人,他重情,仁善,是当得起贤明仁善的好帝王。否则他就不会在皇后走了以后,那么多年,依然空着后位,还让得了怪病无法担当大任的嫡长女,一直牢牢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他力排众议,保了雪宁那么多年的皇太女头衔,实在已经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慈父。“朕今日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清楚自己在暗中的勾当,朕就念在皇家亲情的份上,赐你一个全尸。否则,别怨朕心狠。”皇帝的眼睛,扫过下方站着的十来个子女,看哪个都存着怀疑,仿佛残忍的鹰隼。他怀疑审视的目光,多半停留在那些已经年长一些的子女身上。朝樱国的皇帝,毕竟坐拥偌大的江山,后宫塞着的都是各色美人,这些年生下来的孩子,就没有姿容不好的。但即使在这些皇子皇女中,郑雪宁依然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她立在这些皇子皇女的最前方,垂着眼,脸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仿佛御书房中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皇帝扫过她的面孔,心中本要生起怀疑的,但想到对方的怪病,那几丝怀疑就也泯灭,只剩下一点恨铁不成钢。恐怕他这个女儿,是没有命去当皇帝,才会得这种治不好的头痛之症。上不了朝,处理不了政事的储君有何用?也就这些日子了,他还是要重新挑一个储君的。不然如何服众?“父皇,儿臣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惹得你如此生气。”二皇子上前一步,做出了恭敬姿态。三皇女也不甘示弱,拱手对皇帝道:“定是有人做了让父皇为难的事。父皇,身正不怕影子歪,请父皇彻查!”能站在这里的人,尤其是有心帝位的人,哪个不是没心思的人?大家这几日多少都收到了一些风声,知道皇帝找过天师测算卜卦。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息,早就已经飘过,有心人已经看在了眼里。“还不说么?”皇帝视线扫过所有皇室子女的身上,额头上青筋跳动。他不安不耐,心中无比防备和勃然大怒。然而御书房里的众人,却像是不懂皇帝为何如此大发雷霆,没有人出声。“好!好!好!”皇帝气急了反笑,手一挥。“来人!去搜!”早就等在御书房外的侍卫,立刻领命而去。直到此刻,御书房中的众人,才隐约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郑雪宁微微抬眸,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很浅的讥诮,却又很快归于沉寂。所有皇子皇女被留在了御书房,不得离开。直到一个时辰后,有侍卫冲了进来,将一件天子才能穿的龙袍呈了上来。“陛下,这是在…常宁宫发现的。”满堂的视线都落在了郑雪宁身上,像稻草上的最后一片积雪重重落了下来。朝樱国的皇帝,那个慈父,忽的站了起来,像发怒发狂的狮子,抓起砚台冲着郑雪宁扔去。“贼子!”郑雪宁微微偏头,砚台擦着她的额头飞过。几丝殷红的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她看着皇帝,不发一言,眼神依然冷漠,竟未给自己解释分毫。“将这孽女扔入天牢!”皇帝咆哮,眼中浮现血丝。他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没怀疑过这个常年头痛的孽女!可就是对方,竟然在暗地里谋划着让他死,想谋夺皇位!皇帝恨不得将郑雪宁碎尸万段。那种梦境中要被人夺去一切的恐惧,在这一刻裹挟了他,令他将郑雪宁看成了万恶不赦的渣滓。御书房里众人大气不敢出。皇太女竟被下了天牢。此事如同会飘的雪花一般,飞快传遍了皇宫。就连在偏殿里安心等待落日的陆蝶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皇太女怎么了?”小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在刺绣的手,被针戳破,一滴血落在了帕子上。皇太女今日才和她见过啊。她是皇太女啊。一国储君岂会被丢入天牢?陆蝶卿心乱如麻。第38章心中陆荷见她反应这般大, 有些纳闷。“你怎么对皇太女的事情如此关注?此事和我们无关,你不用惊慌。”她和白铭不怎么出门,在这宫廷里, 除了和同样是质子出身的邻居们,偶尔闲聊一下, 其他时候都不怎么接触外人。以至于前几日陆蝶卿和皇太女出了宫门的事儿, 到这会儿都没传到陆荷夫妻俩耳朵里。陆蝶卿心思不定, 很是恍惚。“娘,皇太女为何会被关到天牢呀?你知道原因吗?”好端端的, 一国储君怎么会被关押起来?这不合理。陆荷毕竟曾经是闪国的皇女, 距离储君那个位置,也曾经有过到达的希望,多少了解一些皇家秘闻。“这我怎么会晓得?”她心里虽然能猜到一些端倪, 但对女儿却正色道。“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我能去插手的。卿卿, 不要去打听这些东西, 朝樱国要有大的变动,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蛰伏, 把这段日子熬过去。”朝樱国的皇帝老了, 自然是要选好下一任继承人的。皇太女风评不好,又有怪病缠身, 当然不可能在储君的争夺中拔得头筹,落入天牢也是必然的结果。这不会是偶然, 多半是涉及到了皇位之争,犯了朝樱国皇帝的忌讳, 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陆蝶卿抿唇不语,将绣了一半的帕子小心收好, 一只手按住了方才被刺破的指腹,心中满是担忧。娘说的道理,她自然都懂,但心中总是难安。皇太女帮过自己好多次,如今忽然落难,她怎能真的做到彻底不闻不问?但看着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娘看得紧,陆蝶卿这个时候也不能溜出去,只能按捺住性子。她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打听一番皇太女的事。陆蝶卿吃完饭回房时,陆荷也跟了进来。“你这几日不太对,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娘的?”陆荷主动问起。从前的女儿啊,就像一张白纸,摊开在面前,上面写了什么一目了然。可这几日,女儿却像怀着若有若无的心事,不再是能一下子就看穿的了。“娘,你看这个。”陆蝶卿心中不安定,拿出了腰牌给娘看。“这是…”陆荷的眼力,在一看到这块腰牌时,心里就一惊,联系到了皇太女身上。再等腰牌拿到手中,翻看了一下,看到了那上面的“宁”字,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的猜测都成了真。可她没想到,把腰牌给女儿的,竟然是传闻中性情最难以接近的皇太女。“…我也不问你,这腰牌是怎么来的了。卿卿,你想做什么呢?”陆荷知道女儿在某些事情上,会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坚持和倔强。陆蝶卿抿唇,小脸虽然瞧着粉嫩,但却有坚定神色。“先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看看我是否能帮上忙。”陆荷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我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能顾得上别人?何况…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能让皇太女被关到天牢,那一定是皇位上的人下了命令。天子的决定,又岂是你我能改变的?”说起这些时,陆荷有一些激动,她是过来人,最是明白卷入到这种皇储之争中,会有多么的危险,人头落地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这腰牌,你藏好了,万万别让旁人看见。如今是多事之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大祸。”“娘知道你心善,可你就是要帮她,也要想想自己的处境。你能拿什么去帮?搭上自己的小命吗?还是让我们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在地府团聚?”陆荷生怕女儿一时拎不清,去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话难免说的重了一些。陆蝶卿抿着唇,小脸耷拉下去,露出了失落难过的神色。她只是觉得,皇太女帮过自己不止一次,可如今对方落了难,自己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装作看不见呢。可娘说的话有道理,她的能力的确是微弱渺小。她能为皇太女做些什么呢?陆蝶卿懊丧极了,坐在那快缩成一团。她心中纠结,很是难受。她想帮皇太女,也担心对方,但她当然不会希望家人被自己连累到。陆荷看在眼里,心头一酸,又后悔自己方才把话说的这么重。“卿卿,人活着,便不可能事事如意。你以后就明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