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这世上有好人和坏人,坏人有时候会做错事,但被惩罚不一定是要被杀死啊。而且我也没有被欺负…”小少女瞪圆了眼睛,试图给木偶矫正三观的样子,像个假装严肃的小夫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更是低了下去。只不过这个夫子长得过于软萌,没有什么威慑力,只令人觉得可爱。“无论是哪一国都有它的律法,只有那些江湖草莽人士和劫匪,才会将打打杀杀放在口边。”小少女身上有种近乎于稚气的天真,一本正经说教时,郑雪宁看了想捏她脸,好破坏掉这种纯然的气质。“斩草不除根,会令敌人卷土重来。若不杀死,对方下次再报复你,只会变本加厉,你拿什么抵抗。”郑雪宁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好人,尤其坐在储君的位置上,觊觎的人这么多,若是没点铁血手段,怎么杀鸡儆猴,处理混乱。她瞧着自己就是一块黑色的砚台,而陆蝶卿就是一块展开的白色绢布。让她想把墨一点点抹到那布上,好彻底染成自己的颜色。小人偶头一次开口说这么多。陆蝶卿被她的惊天之言吓到,唇张了张,指尖也有些发颤。“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呀?她只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偶尔被人刁难一下,觉得如今处境不好,才想成为人偶师,有个小人偶保护自己,改善自己和爹娘过的日子。可她并不想成为一个杀人大恶魔。陆蝶卿性子本就温和,纵使心中觉得小人偶说的话不对,却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去掰扯,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站在那里。小姑娘瞧着像被吓坏了的样子。郑雪宁看了她片刻,语气带上了蛊惑。“不是想要我保护你么。谁欺负过你,都告诉我,我替你解决,如何?”复苏过来的小人偶,似乎比上一次,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她看着有些邪恶,像一团无形的能量,试图慢慢浸染陆蝶卿。“是李嬷嬷吗?她欺负你,对不对?”好像只要这可怜的闪国小郡主一点头,李嬷嬷第二日就会人头落地。陆蝶卿有点儿害怕,视线躲闪着人偶。郑雪宁就跳出她白嫩的手心,顺着少女的手臂,一点点挪上去。“怎么不看我?嗯?”不知怎的,陆蝶卿这一刻呼吸有些不畅,心跳也加快* ,既怕这样的小人偶,又…有些喜欢。第20章有一瞬间,陆蝶卿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的小人偶快要变身成人,然后紧紧挨着她,将她逼到墙角,问出答案。若要问她,她讨不讨厌李嬷嬷,当然是讨厌的。可这份讨厌,怎么也上升不到希望对方去死的程度。因为陆蝶卿知道,李嬷嬷的讨厌事出有因,对方是把唯一的独子在昔日战场上的死,转移到了对闪国人的仇恨上。有这样一份血仇放在前面,陆蝶卿哪怕心中不喜李嬷嬷的为人,但在这份不喜背后,隐隐藏着几分难言的怜悯。“心心,我去藏书楼的时候,遇到了皇太女。”陆蝶卿忽的开口,转移了话题。猛不丁从小少女口中,听到了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名字,郑雪宁一顿,不再控制着木偶身形,而是放任自己坐在少女手臂上。但木偶的身体太过于笨拙,束缚了她的动作,郑雪宁差点滑到地上,被陆蝶卿及时用手轻柔托住。陆蝶卿手指轻轻抚摸木头人偶。“心心,以前我见过皇太女一次,但那时候是跟着李嬷嬷他们,听了皇太女那么多传闻,我心里便一直以为殿下是一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砍头的人。等我真的见了殿下之后,才明白传闻被夸大了。”“其实皇太女殿下不仅没有那么凶,反而还很平易近人呢。而且她也对人偶师传承感兴趣,还问了我一些问题。哦对了,她甚至还给了我一枚令牌,让我随身带着。”陆蝶卿一只手将怀里的令牌掏了出来,捧给郑雪宁看。“这腰牌今日可派上大用场啦。”她细嫩手指,停留在烫金腰牌的“宁”字上,小心摩挲了两下。“今日回来时,又遇上了李嬷嬷他们…我便拿出了腰牌。结果他们没有一人刁难我,全都放我走。”比起之前尝试点灵时的那种脆弱状态,陆蝶卿似乎坚强了一点儿,有些不好意思在自己的小人偶面前哭诉。她甚至是轻描淡写将李嬷嬷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带过。郑雪宁嗤之以鼻:“无人刁难?”陆蝶卿露出了一点儿心虚的神情,将自己亲手雕刻的小木偶捧在手心,对她认真保证道。“所以心心,现在没人欺负我啦。你不要担心我。”陆蝶卿温柔的嗓音拂过木头人偶,显得耐心极了。郑雪宁打量着少女脸上的满足之色,发觉对方竟然是真的不想计较李嬷嬷那帮人,往日里对她的冒犯。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蝶卿的性子有些好过头,这般不计前嫌,可不会令人感恩戴德。旁人只会觉得她好拿捏,是个不会记仇又能使劲欺负的软包子。这闪国的公主陆荷,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竟把女儿教成了这么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郑雪宁再次发现了,自己和陆蝶卿身上不同的地方。她竟然不紧抓权势,也不想着怎么复仇。“你不恨朝樱国?”木头人偶再次问出了犀利的话。陆蝶卿一怔:“为何要恨?”她似乎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被郑雪宁这般问了,精致的小脸上就浮现了几丝冥思苦想。郑雪宁再次试图深挖她内心的黑暗面。“若不是朝樱国要求质子,你娘和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人欺负。”被第二次点灵成功的木头人偶,似乎变得多了几丝进攻性,她问出的每个问题都犀利,直击人心。陆蝶卿沉默了一会儿,瞧着软嫩的小脸上浮现了沮丧,好像还没长成的小花苗,被人一踩就耷拉了下去,再也开不出花来。就在郑雪宁以为陆蝶卿不会回答了时,少女轻柔嗓音响起。“根源并不在朝樱国身上。今日若不是我和娘在这里,也许会是其他无辜的人在。”“恨一个人不太舒服,那种感觉不好,也太无力。比起去憎恨别人,我更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听着娇娇软软的小少女,这么一本正经和你说,她想变强,真的很有错愕感。郑雪宁声音里带了一丝戏谑:“所以你就来唤醒我,让我带你变强?”陆蝶卿脸蛋猛地一红,眼眸湿漉漉看着小人偶。“…不行嘛?”她没有否认。成为人偶师,从一开始就是一条被她寄托了太多期待和希望的路。她想带爹娘回闪国,她想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郑雪宁被逗笑了。既是笑这姑娘的天真单纯,又是笑她的虚张声势。“心心,你笑什么呀?”陆蝶卿知道小人偶在笑自己,她脸都红了,睫毛不住颤动,乌溜溜的眼眸里都是羞涩水光。郑雪宁收敛笑意,严肃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原因。”陆蝶卿犹豫片刻,将木偶举高了一些,和自己视线平齐。一人一偶对视间,郑雪宁瞧着月光下这姑娘的绝世姿容,诱哄着对她道。“你再夸我一番。”陆蝶卿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开口。“心心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偶了,我最喜欢你。”才听了几日这姑娘的真心话,郑雪宁便有一种上了瘾的飘飘然感,她盯着陆蝶卿的红唇。“继续。”陆蝶卿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我看人偶师传承手札上讲过,那些人偶点灵成功后,什么都不会,需要人偶师一点一点教。可是心心你完全不一样,你生而知之,懂很多东西,我怎么那么幸运呀,一定是被神明眷顾过,才能遇到你。”这样的甜言蜜语,陆蝶卿以前可从来没说过。但她大概上辈子欠了小人偶这些真心,于是说起来一箩筐一箩筐的不停。这让她自己都惊诧。陆蝶卿生在朝樱国的宫廷内,自幼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这让她习惯了谨小慎微,尽量不让爹娘操心,也就养成了心事放在心里,不说出来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可面对自己的小人偶,她的心就很亲近。郑雪宁的那种戏谑心情,在小少女一声声的真心中,缓缓融化,变成了另外一种略紧的感觉——想要圈地为牢,占有面前这只暖呼呼的傻兔子。十几年前,母后离开没多久,那只白猫也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也是。 ', ' ')